谢聿顿足，似有几分意外，但神色依然清冷、平静。
“好。”谢聿应罢，侧眸看向锦衣，“我让柴兴先送你回京，在怡苑等我。”
锦衣点头，“好的。”
谢聿便先带着宿二下船，留了柴兴等绣衣使护送锦衣先行回京，赵城远也是要跟他一道去见谢家伯父的。
随他们回来的水师，则会暂驻在海津卫，等候谢聿回京与朝中商议妥帖，再下旨嘉奖后，归回各卫。
柴兴并没有立即带锦衣下船，而是等谢聿将其父等人从码头“带走”后，才到锦衣跟前说，“姑娘，可以走了。”
锦衣其实瞧见了下头的谢聿等人已离开，已有准备，但回头见到柴兴的脸时，却顿住，“你的脸……”
柴兴脸上有块粉色的疤，面积很大，像是一块烙铁烙在了脸上，还是正中的位置，看得锦衣揪心！
她知道这是柴兴为了救她，自毁的脸！但在此之前，她不知道毁得这么彻、严重，一时愧疚至极。
“抱歉，我……”
“姑娘言重了，姑娘被掳，乃属下失职，有幸能将功赎罪一二，是属下的幸运。”
柴兴实话实说，若不是他失职，没有在锦衣进屋之前，先检查江敏月姑侄，也不会出意外。
锦衣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道歉、愧疚都没用，只问道，“可能慢慢恢复？”
“您放心，侯爷赏了属下药的，日后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倒是吓到姑娘了，是属下的不是。”柴兴说着，想拿帕子包脸。
锦衣连忙阻止，又转移了话题，“走吧，先下船。”
柴兴点头，立即在前与其他绣衣使护送锦衣下船。
等上了准备好的马车，锦衣想起问道，“敏月她们……”
“等录完口供，会送她们回南城。”柴兴禀道。
锦衣心下明白，谢聿这是不打算将他们安置在京城了。
柴兴也解释道，“侯爷是看在您的面子上，知道您不忍追究，才没为难她们。”
“我知道。”锦衣现在对江敏月也没那么愧疚了，她是害了她们没错，她也不怪江敏月挟持她去换侄女，但感情上不可能再毫无间隙，就这样吧，“尽量让她们衣食无忧。”
“您放心，侯爷安排好了的。”柴兴回答，“您坐稳了，属下赶车。”
“好。”锦衣应完，又想到一茬，“对了，还有翠翠。”
柴兴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这又是个谁，“您不说真差点忘了。”
翠翠一直被收押在原先那艘船上，到点会有人送饭，她自己呢，也被锦衣打怕了，不敢闹腾，一直乖乖受囚，倒真没啥人记得她了。
柴兴当即吩咐个绣衣使回船去交代一声，他则先行护送锦衣回京。
刚到京城，都没下马车，途经闹市时，锦衣就听到人们在议论谢聿了。
“听说咱们文渊侯把海上的倭贼都灭了，还差点打到倭国去了？”
“可不是咋地，俘虏都到海津卫了，我三大姨家的表哥昨儿就在海津卫，都看到文渊侯凯旋了！押了好几船的俘虏，听说之前那个鞑贼皇子，叫拓跋啥子的，也在海上给逮回来了！”
“这不是巧了吗？哈哈哈哈哈……咱们文渊侯威武啊，跑海上了还给逮回来，不愧是咱大夏的玉面战神！”
“对对对……”
从前提起文渊侯，朝野内外就是一片盛赞，现在是更上一层楼了。
锦衣听着外头的赞誉，仿佛是在夸她似的开心，她知道谢聿此行并不容易，若非他总是先算一步，筹谋缜密，别说大捷了，多半还要因为受她牵连，回不来。
现在好了，他回来了，她也回来了，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锦衣在走进还算熟悉的怡苑，见到婉娘时，很是恍惚，仿佛她又一次重生归来。
“姑娘回来了。”婉娘高兴上前，“快，快进屋，外头太冷了。”
雪还在下着，确实很冷。
走时，还是炎炎夏日，归来已是冰雪寒冬。
等进了屋，地龙的温暖感扑面而来，锦衣脱下厚厚的披风，正怔着。
“姑娘？！”康婆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锦衣愕然抬头，看到了久未见到的康婆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婉娘就在说，“康婆婆回京有些时日了，御医院的陈老太医专治骨伤，但年纪大了，去不了南城。
婆婆回京之后，陈老太医隔三岔五就会过来给婆婆看诊，近来都能站起来一小会儿了呢。”
锦衣闻言，更是不敢置信，“能、能站起来？”
“是啊。”婉娘也很高兴。
康婆婆刚回来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后来知道了情况后，只觉得痛心，她也是良善人，照顾康婆婆也照顾得用心，加上陈老太医确实医术非凡，康婆婆的腿恢复得还算不错。
锦衣一时哽咽……
起初，谢聿让她回怡苑等着时，她虽然没反对，但心里是更想回锦园的。
却原来，他让她回怡苑，是因为他早把康婆婆安排在了这儿。
而且怡苑有地龙，显然更适合康婆婆伤势恢复。
否则天冷成这样，康婆婆多穿点，都是对腿的负累，也不好看诊。
“姑娘这一走，怎么走了这么久？”康婆婆在婉娘的推助下，来到锦衣跟前，担心问道。
绣衣使对锦衣的情况瞒得很紧，康婆婆至今不知道锦衣经历了什么，但一别就这么多个月，康婆婆也不是傻子，多少能察觉出一些问题来，“瘦了、黑了。”
康婆婆很心疼，“可是……”
“婉娘，我饿了，先帮我做些吃食可以吗？”锦衣沙哑问道。
婉娘明白她们是要独处，识趣地问了锦衣想吃什么，就退下了。
锦衣抱住康婆婆长满老茧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康婆婆一愣，“姑娘这是……”
“我被顾云逸骗了。”锦衣心想，无论顾云逸是生是死，还会否回来，她都要告诉康婆婆，不能让康婆婆一直误以为，顾云逸是个好人，万一呢？
而就在锦衣向康婆婆大致讲述她被骗的经历时，也在京城的段玉雪，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就血淋淋的七个字，“不帮我，段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