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言辞尖锐,“至于信王,即使有二心,宗室也有办法让他归顺,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是,陛下英明。”
“当前最要紧的是控制运河的咽喉。”
“别人的手,朕放心不下。上百万的漕运工人,一旦出乱子,大明就危险了。握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掌握,更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得逞。”
“陛下放心,锦衣卫会密切监视运河的动态。”
许显纯表明决心,恰到好处地显示了自己的存在感。
朱由校没再多说,转而提到:“山东除了鲁王,还有一支势力。朕南巡之时,希望他们能识相。识时务者,才能长久安稳。”
魏忠贤对此类言论不作评价,毕竟对大明来说,敢对陛下不敬的,肯定是愚蠢至极。
而许显纯心里清楚,鲁地孔府的傲气,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
传言中,孔府自我评价极高,世间三大强家族,只有朱家、张家和鲁地孔氏。
之前被废的,也只是孔家外族!
而真正的孔家,则是庞然大物,凭借现在朱由校的手段,还撼动不了。
这里面,很多事情,人脉关系,盘综错杂!
朱家出身贫苦,骤然富贵而显得有些失态;张家则是一副仙风道骨,消极避世,不思进取。这两家都比不上孔府。
如此狂妄,如果不是锦衣卫的秘密报告,连许显纯都会以为只是乡野村夫的大话。
当然,许大人明白,这类秘闻不便向陛下详细阐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的土地,谁敢有非分之想。”
朱由校笑着不说话:“世事无常,在别人眼里,我们朱家或许只是暴发户,见识短浅。”
“臣失言了。”
许显纯惊恐不已,没想到孔府的话居然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是陛下在锦衣卫中安插了眼线,还是有别的隐情?
“对我们朱家,那些摇尾乞怜、阴险毒辣的家族,竟然也妄加评论?是看不起我们朱家,还是在嘲笑我朝的正统地位?”
魏忠贤和许显纯像被冻住了一样沉默。
“锦衣卫对此没有察觉,难道连朕身边,也有轻视朱家、推崇孔家的人?”
“臣知罪!”
许显纯知道这次祸及自身,恐惧不已。
朱由校眼神明亮,沉稳地说:
“你以为他们在酒桌上说的话,朕就能当笑话听吗?”
趴在地上许显纯吓得不敢出声,像冬天的蝉一样安静。
“如果这话是从乡下的老农民或者街头小巷的老百姓嘴里说出来的,就算说得再难听,朕也就笑笑算了。”
朱由校的话里多了几分冰冷,“要是真有人骂朕,朕最多也就回他两句,就当是乡下的闲聊话题。”
“但他们,是不懂事的老农民吗?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吗?说话这么放肆,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停了停,语气更加严厉,“‘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敢这样大放厥词,难道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没人能治得了的吗?”
“在曲阜,孔府的话比朝廷的法律还管用,他们的心里恐怕只知道有孔家,忘了上面还有天子。”
朱由校的话锋利如刀,“就连曲阜的县令,都是孔家的人在控制,是不是这样?”
许显纯小声回答:“是的。”
“找一个受害者,拿着状子去抓人,问问看,那个知县敢说他没有依靠孔家胡作非为吗?”
朱由校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在现在的大明朝,清官难得,如果孔县令真的像水一样清白,那曲阜怎么就成了国中之国呢?
“这件事,你能办好不?”朱由校转而问。
“皇上放心,微臣已经悄悄布好了棋子。”许显纯回答。
朱由校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说的轻松事,其实并不简单,但这又是后话,暂且不提。
“你办的事,有进展没?”朱由校接着问。
“皇上不用担心,臣已经在里面埋下了线索。”许显纯保证道。
“这样就好,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朕对此寄予厚望。”
“借助皇室的力量探路,没有农民不稳,没有商人不富,这话不无道理。”
朱由校缓缓地说,“要想稳定国家,必须减轻农民的负担,不能再加税,而是要让商人来填补这个空缺。”
“商人的宴会开销,可能超过一个农民家庭一年的生活,朕要是想征银子,只能从那些穷苦的农民身上榨取,要是想从富商那里得到,大臣们就会指责朕和老百姓抢利益。”
“眼睛瞎了还能治,心眼瞎了就没得救了。有些官员,眼睛虽然看着黑的,心里也黑了,忘了他们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忘了要效忠大明。”
“他们只记得是谁帮他们通过科举考试的恩情,用国家的职位私下交易,读书人的背信弃义,何必跟他们怄气,不值得。”魏忠贤在一旁安慰。
“朕不是在赌气,你想,要是满朝都是这样的读书人,天下会成什么样?朕要建立自己的舆论阵地,不能让他们随便操控言论,需要有人为乡村、市井传播正道。”朱由校表情严肃。
魏忠贤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不赞同。
皇上在西山军中教写字,怎么能指望那些士兵代替读书人呢?别说进士老爷,就是秀才举人,哪个不是读了很多书才成才的?
朱由校根本不知道魏忠贤在担心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要的不是替换,而是忠诚、能干、能稳固根基的人。
不一定非要精通经典,但要能识字断句,明白常理就够了。
这个时候,信王和其它皇族成员也在议论纷纷。
信王本来不想掺和这事儿,对向商人征银、组建家族军队没什么兴趣,甚至想拖着不办。
他知道,一旦他带头干这个,他在士绅中的好名声就全完了。
就算这次能脱身,名声受损,以后还能补救,但是伸手到商人的口袋里拿银子,谁愿意干这种事呢?
可惜的是,虽然信王想拖,但其他的皇族各有各的算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