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去!为什么不去?”
“做人嘛,诚信最重要。”
“他们爽约不去,如果我们也不去,那不是自己也失去了信用?”
“没了信用,还谈什么其他?”
傅流山说得坚决,说完就领头上了马车,向着内阁出发。
一辆破旧的马车打头阵,后面跟着几辆,这支队伍看起来挺凄凉的。
后面的马车中,黄举人心里越来越慌,越想越害怕。
如果各地举人联合上书,就算有问题,处罚也不会太重,最多是处分几个领头的。
现在就剩下这几个人,还要硬往上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大家都不来,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幕?
在北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信息本来就慢一拍,但这节骨眼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要是中途逃跑,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到,名声就彻底臭了。
黄老三这小子,连个消息都打听不清楚,害他提心吊胆,他还好意思说不熟路。
黄举人心眼一转,有了主意,盯着赶车的黄老三背影,嘴唇微动,偷偷下了命令,然后假装打起瞌睡。
马车没走多远,到了一个岔路口,黄老三甩了一下鞭子,车一拐,进了小路,越走越偏。
过了一会儿,黄举人养足了精神,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拉到了南城的繁华市场。
黄举人气得肺都要炸了,一把抓住黄老三就是一顿揍,边揍边骂:
“你这个废物,我真是瞎了眼,考试还带你来北京,路都不认识,大白天还能迷路,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流山兄!”
傅流山坐在马车上,心里窝着火,直奔内阁,却不知道后面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消失了。
到了目的地,傅流山下车一看,愣住了。
人呢?
怎么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仆人和一辆破旧的马车陪着他。
傅流山心里一阵冰凉,知道自己被耍了,进退两难。
下去,面子丢光。
上去,独自递状子,这哪儿受得了?
万一出了问题,恐怕就要命丧京城,连个落叶归根的机会都没了。
“老爷,我们还是回家吧。”
仆人凑近,小心翼翼地说。
在他看来,自家老爷太单纯了。
花了那么多钱,那些钱在家能买多少好地,坐着收租不比什么都强?
用来招待那些大爷,有什么用?
最后,还不是把老爷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仆人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就是在家里舒舒服服收租,哪懂得什么报仇雪恨。
傅流山斜眼瞅了瞅仆人,轻声吩咐:
“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得想辙把我送回老家安葬,别叫我死在外面。”
“京城再好,也暖不过咱那片老家土。”
说完,他毅然往前迈步,背影透着股悲凉和坚定。
仆人在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着:
“老爷呀!”
“停住,这是皇宫禁地,外人不得靠近。”
守卫大声喝斥。
傅流山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说:
“举人傅流山有急事要上奏,请这位将军帮忙转交给内阁。”
那小军官被叫了声“将军”,心里乐开了花,可他明白不能因这点小甜头就坏了大事。
“上奏有上奏的规矩,要想上奏,请走通运司衙门的程序。”
他不肯接那信。
“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傅流山清楚,一旦进了通运司,他的信恐怕就石沉大海了。
“往后退。”
那守卫头儿明显不想惹麻烦上身。
“将军可知道,堵了言路是多大的罪?”
“您若不给送,难道要逼我敲登闻鼓吗?”
傅流山语气冷冷的。
一提“登闻鼓”,守卫头儿心里一紧,他盯着傅流山,琢磨对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登闻鼓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敲响,按老规矩皇帝得立刻上朝处理,哪怕是半夜,也得起床上朝接见。
当然,随便敲登闻鼓后果严重,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冤情或者紧急的国家大事,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傅流山一步不让,和守卫头儿对视了半天,最后守卫让了步,一把夺过信,沉声说:
“你等着。”
他让其他人看好傅流山,自己则往里院走去。
孙承宗正忙着批阅公文,对今天杨紫杉被囚车押进京城的事,他本来就很关心。
一些被人挑唆的举人声称要在杨紫杉进城那天上书,这种行为在科考前无疑会搅起风波。
对孙承宗来说,当前的大明朝已经经不起什么风浪了,稳定是首要的。
只有稳定的环境,大明才有机会自我改革。
因此,内阁里剩下的几个老臣私下通气,暗中操作,不管明示还是暗示,都得在问题冒头之前解决。
大家立场一致,没人扯后腿,事情办得很顺利,孙阁老也就放心了,继续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
“阁老,举人傅流山上书求见!”
一个内阁小官匆匆来报告。
孙承宗微微皱眉,对守卫的疏忽很不满意。
如果任由举人的上书不经过通运司就直接送到内阁,这无疑是对阁老权威的轻视,也不知道这信是怎么送进来的。
小官看出了他的心思,赶紧补充说:
“傅流山放话,信送不进来,他就去敲登闻鼓。”
孙承宗一听,眼神里闪过惊讶:
“他真这么说了?”
“确实如此,守卫也是这样转述的。傅流山坚持这样,不然就去敲登闻鼓。”
“他们总共几个人?”孙承宗问。
“就他一个人,还有个赶车的跟着。”
小官办事仔细,打听得很清楚。
孙承宗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下,同时问:
“他人现在哪里?”
小官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还在外边,由守卫看着呢。”
“嗯。”
孙承宗简短地回应了一声,没再搭理,低下头继续专注阅读。
小内侍心里觉得不痛快,走开好像不对,留下也不合适。
好在孙承宗阅读速度很快,匆匆浏览过后,自言自语地说:
“真是莫名其妙,国家的大事,哪能随随便便让人信口雌黄呢。”
本来想让小内侍把那份奏折退回去,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顺手把奏折扔到一边。
这时候他才对小内侍吩咐道:
“你去回复他,就告诉他上书的事情内阁已经知道了,让他专心准备考试,别想些没用的。”
说完,就不再提这事儿,转而处理其他的公务文件。
小内侍从内阁走出来,拐过墙角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守卫将领还在那儿等着,心里面犯嘀咕:
你们这些守卫还真是悠闲啊?
他没多啰嗦,直接对守卫将领说:“你回去给他带个话,内阁已经知道他的上书了,让他安心复习备考,别想东想西的了。”
说完,就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