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开支也都有必要,要说少花钱,臣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那多赚钱呢?”
朱由校似乎有点不满意,继续追着问。
“赚钱嘛,唯有增税这一条路可行,不过……”
毕光斗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他明镜似的清楚,如今民众肩上的担子已经沉甸甸压得人透不过气。
如果再来加税,简直是逼人走上绝路。
但皇上既然问起,他也确实搜肠刮肚,找不出啥妙计来。
“好主意,就这么办!”
“遵照毕大人的意见,先从商业税开刀吧!”
朱由校没等毕光斗把话说全,便迫不及待接过话头,心头却泛起一丝丝愧疚。
他感觉自己这样摆老实人一道,委实不够厚道。
毕大人一听这话,心下顿时哀嚎连连,何时这烫手山芋成了自己的提议?
要知道,商业税岂是说加就能加的,那些大商家背后,站的哪是一般人物?
那些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要不就是权高位重的大人物。
就在这时,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冯铨开口了:
“皇上,微臣以为,增加商业税恐怕欠妥。”
“哦?那冯阁老有何高招,能解这军饷短缺之急?”
朱由校一副只要你有良策,万事都依你的姿态。
冯铨连忙澄清:“老臣并非反对增税,只是觉得不应与民争利,商业税实非上佳之选。”
“臣等也赞同。”
其他大臣连忙随声附和。
朱由校顺水推舟,说道:“那便不考虑加征商业税!”
“但小农户已苦不堪言,工匠更是稀缺,粮食本就不充裕,农税、工匠税不宜再增。”
“诸位又不同意商业税,看样子只好考虑在士绅阶层征税。”
“各位大人回去再细细商议,是商业税还是士绅税,定夺之后,呈上方案来。”
“朕乏了,厂臣,你替朕送送这些大人吧。”
朱由校话音一落,显然已成定局。
“臣等告退。”
皇上既已下了逐客令,众人只好纷纷散去。
走出宫门,几位阁老与户部毕大人面面相觑,皆默然无语。
事态,棘手至极。
随着大臣们回到各自衙门,关于加税的小道消息如野火一般迅速蔓延,京城底下,暗流涌动,各股势力蠢蠢欲动。
……
有人忙碌奔走,幕后那只操纵的手逐渐显形,而朱由校,则稳坐在钓鱼台,冷眼旁观风云变幻。
不待商议结果公布,内阁有意加税的消息已不翼而飞,无疑是在沸水中添油。
夜色降临,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阁老家冯铨的府邸。
一番秘谈后,又消失于夜色,四散而去。
相似的一幕,在京城的每个角落暗中上演。
表面看似平静,但每个人心中都预感到,风暴的前夕已至。
晨光初照!
太学之内突然喧嚣四起,李黑子这位锦衣卫太学堂的校尉急忙前往查看。
以往,太学生即便如何闹腾,李黑子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读书人他惹不起,只好避让。
他仅擅长刀枪武艺,怎敢对读书人动粗。
然而自昨日起,情况迥异,锦衣卫在百官面前斩杀数十名文官学生,并逮捕了一批,彻底震慑了所有读书人,太学之内也不例外。
李黑子身在太学,感受尤为深刻,虽然现在他们更加憎恨自己,但那份掩藏不住的恐惧却昭然若揭。
他们恐惧,正是锦衣卫所想看到的。
读书人真是麻烦,李黑子决心过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刚接近,便见一群太学生簇拥而出,怀中鼓鼓囊囊揣着什么。
李黑子虽识字不多,但长期在太学混迹,一眼认出他们怀中所抱。
他立刻转身狂奔,飞快赶回锦衣卫营地,脑海中只有一念:这帮书生疯了。
他们竟然抬出了孔子的牌位。
学生吴庆生随着人群激昂前行,热血沸腾,自觉参与着一场历史性的大事。
平日里那些看不起他的同学,今日竟邀请他加入!
读书人能如此要面子,哪怕天塌下来,他也得去。
至于后果,这么多人一起,又能怎样?
就连官老爷也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真把他们惹毛了,拉下大老爷打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走着走着,吴庆生察觉不对,虽然学业平平,但他自小在商贾之家养成的敏锐让他警觉。
沿途不断有读书人加入,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可为何锦衣卫却越来越多,且个个面露不善?
“少爷,少爷!”
路边一名仆人奔来,拉着吴庆生就想逃离。
“你这木头疙瘩,快撒手,别碍了小爷的路!”吴庆生怒声喝道。
“少爷,老爷有令,让您速速归家,若不服从,便打折了腿,也要把您扛回去。”吴木头憨愣愣地回应。
吴庆生嘴上硬如磐石,行动上却绵软无力:
“等回了府,瞧我怎么拾掇你这小子。”
一路上,太学的学子们行至文庙,不禁齐声悲泣。
儒门盛大的一幕终上演,众人齐聚文庙前,以泣诉声声代行示威。
锦衣卫指挥同知许显纯早已于文庙静候,眼下锦衣与文官之间的关系如同水火不容,许显纯深知,一旦文官有机可乘,定会不遗余力将他置于死地。
“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许显纯唯有寄望皇上的庇护。
“没有,尚未有消息传来。”
“我们的消息,传进去了吗?”
“已经送达,东厂西厂也有消息递进宫内。”
“好,让校尉们准备就绪。”
不等宫中传来消息,几位内阁重臣已急匆匆赶到。
首辅黄立极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列位学子,何故不于太学专心向学,反于此文庙喧闹?还请各自归去吧。”
“黄黄老狗,你身为首辅,亲眼目睹锦衣卫戕害我儒家弟子,今日居然还有颜面踏足文庙!”
一名太学监生向首辅黄立极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黄立极拭去脸上的污渍,胸中怒火熊熊,却碍于众人围观,不便发作,内心暗暗誓愿,必要除去此等宵小。
“放肆!”
“尔等可知面前所立乃当朝首辅、儒家长辈,竟敢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