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岁朝她安慰地笑笑,“娘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来,我和阿草说过了,他不介意娘和他们一起,正好我也要去京城找牙儿,娘在这儿我很安心。”
杜槐花就是怕听到这个才不敢说这样的话,顿时正色道:“岁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张岁其实一直都想说:“娘让我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我能做得更快更好。”也不用一直顾虑他们的安全。
可如果换位思考,她是杜槐花,应该也不愿意让女儿一个人出门。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是如今这个世道,谁真能安心地在这里住着等消息?
“岁儿,娘已经没了你爹,也没了你弟,你要是不让我跟着,那我就什么都没了……”
杜槐花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的手,声音逐渐哽咽,“我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女人还能有多少活头啊……”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还能倚仗谁?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除了你谁会要我这个老太婆?”
母亲的哭声总是那样让人心疼。
张岁叹着气顺了顺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娘,你还有大——”
锐利的目光从一侧扫来,张岁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瞬间心头微震,她脱口而出,“大姐。”
杜槐花也赶紧抬头,“珠儿。”
张明珠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看到这两人齐齐看来,勾起一侧唇角,轻哼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抱头痛哭了?”
她看向面上带泪的杜槐花,声音冰冷淡漠,“我确实不是娘的女儿了,那从今天开始我和林窜就不和你们住在一起了。总归娘的心里没有我,我待在这儿也只是让你们看得不耐烦罢了!”
她最后看了眼张岁,扭头离开。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娘的心里不像是从前重要,原来一切不是她胡思乱想。
或许在娘的心里,她就是那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娘没关系了。
“珠儿娘不是那个意思!”杜槐花疯了似的追上去,“娘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娘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会不是娘的女儿?珠儿你听娘说。”
她胡乱擦着眼泪,心中慌乱不已。
她确信,自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娘,不用这样勉强自己,反正我早就想清楚了,当初想要找回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张明珠指着一旁站着的林窜,“现在说开也正好,我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她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张岁,表情和语气都缓了缓,“我知道你一路不容易,所以我们就不成为你的负担了,只是需要你给我们一些钱就是。”
田翠呆呆地站在一旁,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要分家了?
她吞了吞唾沫,试探地开口:“怎么了这是?你们怎么……”
“珠儿不是这样的,娘——”杜槐花还想解释自己刚刚那番话没有恶意,张明珠猛地打断,“今天早上我和他出去就是想找他在这儿的亲人,正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娘说这事,现在一切都正正好。”
“我和他带着孩子离开,我轻快,娘也轻快,岁儿更不用整日不爽你姐夫。”
张明珠的话说得冷硬绝情,毫不给余地。
杜槐花心中慌得不行,“珠儿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正好,你是娘的女儿怎么会正好呢!”
“娘,别说了。”张明珠厌恶地瞪了杜槐花一眼,“我不想听。”
说着果断转身走到屋里,将今早收拾好的行李背了出来,“我们本来也打算离开,你们不用送我。”
田翠和周草站在一旁,满脸的莫名其妙。
早上的时候不还是都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成这样了?
等张明珠和林窜带着孩子和行李离开,田翠连忙围到杜槐花跟前问:“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岁则是拿着钱跟在张明珠身后,走了几步将钱送到她的手上。
她神色凝重,盯着张明珠,“你想好了?确定要离开?”
没了杜槐花,张明珠的语气缓和不少,勉强地笑了笑,“岁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和他确实想好了。”
她看向林窜,“他有一个亲戚就住在这座城里,可以为我们安排房屋户籍的事。”
张岁便就看到林窜老实点头。
张岁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需要知道对方的信息,到时候我也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我不知姓名,只知道住在西坊的街道,我只要去了就能找到。”林窜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回答。
张岁眉头皱得更深,十分不满,“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想要带我大姐去人家家里找帮忙?你确定不会被赶出来?”
林窜十分笃定地摇头,“不会,我确定,他们以前对我很好的。”
这么听起来像是个很亲近的亲戚。
不过没有亲眼看到张岁还是不能放心。
她直接表明,“我要跟着去。”
张明珠不爽地抿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你跟着算什么?快回去吧,免得娘又伤心痛哭了!”甚至阴阳怪气。
张岁并不恼火,只是好声好气地解释,“娘那句话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情急之中的脱口而出,而且只是为了去劝服我,并不是真的忽视了大姐。”
“不用和我解释。”张明珠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或者她只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她也觉得自己在娘心里还是从前那样,只是这一路上的表现外加刚刚的那句话实在让她什么都信不得了。
她只想离开那个虚伪的家!
张明珠扯过包裹,冷声道:“我们走!”
林窜急忙和张岁说:“我们先走了。”然后跟上。
人走了,连带着一丝的暖意似乎也被带走。
还未褪尽的寒风从一侧打来,张岁的伤口疼得厉害。
但这人她还得跟。
总要知道她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还不被欺负才能放心。
揉着伤口周围缓了缓疼痛,张岁咬牙跟上。
汉州城确实是座繁华的城市,出了小巷子后便就是满目的金光绚烂,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或是背着行囊或是轻装上阵,与三五好友嘻嘻哈哈,勾肩搭背。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因为危险到来的恐惧。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另一座天地里的人,生活中除了和平就是平和。
这样的日子,如果是她一穿越就有的,她恐怕也不用布满满身的伤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