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里幽静深僻, 树木丛生,道路又陡又窄还有不少斜坡,可见往常几乎没有人来到这儿。
现在已经是冬季,没有鸟儿嘶叫更是僻静幽深。
大早上的时候霜气还未消散,风一吹就冷得彻骨。
众人却因为着急消失的佟大而无暇顾及这平日叫人害怕的冷意。
四处寻找中,有人找到了一处山坡上,眼尖地看到了一些拖拽的痕迹,周边杂草被挤压,上面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
佟随身子没由一抖,颤颤巍巍地随着那血迹走去。
走了没几步,忽然看见草上铺着大片血迹,一些可疑的残肉在那片草地中若隐若现。
佟随身子发颤,说什么也不敢再走过去了,心几乎要挤到喉咙口去。
在原地挣扎许久后还是决定往前再走两步,接着突然出现的画面震得他胃里翻涌,一双眼瞪得生疼。
“啊——”他情不自禁地发出尖叫又迅速捂紧嘴巴,似是怕什么东西发现。
佟随脚步慌乱地往回走,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到村民那处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指着发现碎肉的那处,手指如同筛糠抖个不停,“村长、村长村村……”
“村长怎么了?”有人火急火燎地走来问:“你倒是快说啊村长怎么了?”
“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有人小声地问。
这时另一道尖叫声从方才那处传了过来,“啊!”
接着有个人慌不择路地从山上跑下来,因为太过焦急还在地上摔滚了两圈,挣扎爬起来时脸上仍是惊骇恐惧,“村长被被野猪猪猪吃吃吃了!”
简短的话语让在场众人无不是吓得心头一震。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李桂花尖声喊道:“都这个时候了哪有野猪啊?”
“不可能,怎么可能!”
“呜呜呜……村长一定是在早上起来去茅厕时看到了那东西才会……”
“一定是为了帮我们把野猪引走才会出现这事的,他都没有发出叫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可能是去找佟让他们了……”
张岁因为距离得近,在听到叫声后赶紧跑过去看了眼。
画面着实凄惨。
佟大没了全尸,四肢碎烂,脑袋上的那张脸还未合上眼睛,布满了血丝,发红发胀。
两头小野猪在啃食着佟大的血肉,大的那只倒在另一侧的山坡下,身上被几根粗壮的树枝贯穿,血流了一地。
佟大和野猪的搏斗中并未输得彻底,至少带走了一头大的,就算有这下场,他应当也欣慰吧?
张岁面无表情地取出砍刀,两下就两头小野猪砍了。
她做完这件事的时候佟二和佟青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兄弟俩直接就软了腿,佟二张着嘴,“大大……”
佟青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大哥!啊!为什么!大哥!我还没好好孝敬你啊大哥!”
他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很快村民们听到哭声都赶了过来,看到佟大的模样皆是吓得大叫,接着又是呜咽哭着。
杜槐花听到那边一片的哭声根本不敢走过去,拉着铃香坐在那边念着‘菩萨保佑’。
沈少玉细眉轻蹙,目光遥遥地看去,似乎能从众多的人里看到那位冷静站着的少年。
张岁看向身后或是跌坐或是倚着树木而站的人道:“死者要入土方为安,你们谁去弄?”
她看向佟二和佟青。
这两位是佟大的兄弟,应该当仁不让吧?
佟二表情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张岁,泪水还在他的脸颊上挂着,表情也还在伤痛着,眼里却已经涌出了害怕,“我我……我……”
如果是正常的身体他当然没有二话,可大哥他……
尸身不全呐。
佟青吞了口唾沫,抓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没敢说话。
他是处理过不少事情,但大哥……
村民们也都想要让佟大周全地走,又没人敢上前处理,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看了眼后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佟大的脖子被咬得只剩一层皮和断了没什么区别,手脚被咬烂,骨头外露,血肉翻飞,四周还有血肉。
看起来像是砧板上还没砍好的肉。
但这是人的肉。
张岁看了几眼就懂了,挽起袖子,淡漠地说:“那你们就别围在这里哭,走远一点,再去找个地方挖个坑等会把人放进去埋了。”
这话一说出来立即就有人办事去了,很快村民们都走了,就只剩下佟仲。
他也想帮忙,但实在不敢。
张岁倒是不勉强别人,他们不来,自己动手也能做好。
第一次看到血肉她恐惧惊恐,胃里翻涌会大吐特吐,此刻倒是还好。
尤其是清楚的知道这是佟大的,就更不让她害怕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就将东西全都收拾好,用一大块布给裹了。
拿到挖好的坑处时,未有完全干涸的血迹从布里透出,让不少人心生恐惧。
看着张岁的表情也在发生变化。
十几岁的少年,也太胆了!
张岁将包裹轻轻地放到坑中,一边问:“墓碑弄好了吗?”
佟二呆呆地看了眼左右,墓碑?
张岁默默叹气,从一旁的林中拿了根竹子,在上面划了几个字就当做是墓碑地插在了‘坟包’前。
看了眼还未埋上的包裹,她颇感无力,蹲在,墓碑前问:“不埋吗?”
佟二这才反应过来,和佟青一起将两旁的土推了进去。
推了没两下,两人悲从中来,呜咽地又哭了。
张岁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头看向今日要走的路,心中不由感慨:也算是完成了佟大的梦想,他不想离开家乡,所以死在了家乡的最后一块土地上。
她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佟大能一路走好吧。
李桂花和佟青媳妇哭得厉害,眼睛都肿了,其余的村民也都红着眼睛。
田翠抿唇走上前把张岁了过去,一边拿出润湿的帕子给她擦手,一边低声说:“几个大人不及你一个孩子懂事,做事还要你来提醒,可笑。”
杜槐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明明自己也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怎么就要受这么多苦?
张岁接过田翠的手帕,安慰地笑笑道:“小事而已,不用为我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