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一把推开范畴里,道:“这就是你瞧不起我了。”跟着一个踉跄佯作酒醉,继续说道:“我酒量浅,肚子小。这一碗酒下了肚,就有些内急,曲巧你陪各位喝一杯吧。”
范畴里一把拉过江寻道:“唉!江老弟说笑了,哪能一碗酒就内急呢,你太谦虚了。”
江寻压着怒火道:“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去了。”
范畴里奸笑道:“这不就对了嘛,来江老弟,我敬你一杯。”
江寻不答话,醉醺醺的说道:“既然你不让我出去撒尿,我就在这里撒。”说着便要解裤子。
众人见状脸色大变,吕后良忙打圆场:“人有三急,江老弟想去去吧。”
江寻哪里是去上厕所,下了楼便溜走了,乌镇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声此起彼伏,没走多远,曲巧便跟了上来,抱怨道:“这帮老流氓,太欺负人了,就看您是新人,就像拿捏你,还说你……”
“说我什么?”
曲巧道:“说您太年轻了,不懂规矩什么的。”
江寻淡然一笑:“还是你看的透彻。”
曲巧嘴一撇,道:“不过楼主您做的也真绝,若非如此,当真不好缠,不过……您就不怕开罪他们,日后给你使绊子。”
江寻眉头一皱,道:“我这到底是当了楼主,还是当了孙子?”
曲巧道:“我听说三大家族背后有黑道海沙帮撑腰,还有南宫府支持,其能量不可小觑。”
闻言!江寻差点笑了出来,对于这种家族,只要和朝廷攀点关系,便在当地像个土皇帝,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却不知江寻便是南宫府的人。
江寻淡然道:“那当真是惹不起,以后这种应酬就交给你了。”
曲巧愣住,说道:“您这玩笑开的,我哪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江寻道:“我说有就有。”
曲巧眼珠子一转,好像明白了江寻的用意,说道:“属下明白了,只是要开罪几大家族,我可不负责。”
江寻道:“天塌下来我盯着。”
江寻一扭头,忽见街边两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街边下四棋,一个规整的四方格子里,有四个石子,四个木棍,二人聚精会神的望着棋盘,还有五六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围观,江寻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小孩像看到怪物一般看了一眼江寻,稚嫩的脸上挂满可爱的笑容。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跟着马蹄声嗒嗒作响,小孩闻声起身便跑,路人纷纷避让,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飞驰而至,江寻不明缘由,忽然起身,那马儿受惊,长嘶一声,前蹄跃起。未等江寻反应过来,却听,啪的一声,一鞭扎扎实实的抽在了江寻脸上。江寻脸颊一阵火辣疼痛令他全身一抖。
马背上的男子对着江寻破口大骂:“狗东西,敢挡老子的道,不想……呦呵!这不是曲管家嘛……”
曲巧脸色发窘,对着马背上的青年喝道:“吕大公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我们新任的乌镇楼主江寻。”
那吕大公子便是吕后良的长子吕谷,看起来二十来岁,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长得也算眉清目秀,一个削尖的下巴带着阴柔之气。仗着家里的势飞扬跋扈,任意妄为。江寻被他抽了一鞭子,顿时怒火上涌,脖颈上的魔心咒印影影绰绰,心中怒火如同翻江倒海,江寻意识到自己的魔心咒发作,他强压怒火狠狠的望着吕谷。吕谷与他四目相对,丝毫不怯,俨然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吕谷一拱手,轻描淡写的说道道:“原来是我们的新任楼主,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有时间来我们吕家吃饭,我爹一定会好好招待。”吕谷略带挑衅的说完,马鞭一挥,扬长而去,曲巧气不过,便要追,江寻一把拉住他的肩膀道:“打一鞭而已,罪不至死。”
江寻历经生死,早已不是意气用事的少年,他心如磐石,其心之黑,其皮之厚,也非一般人能比拟,强压住怒火,并非忍气吞声,而是已经动了杀心,忽然想到龙佘兰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打自己一鞭子,就把人弄死也说不过去,刚当楼主这里情况话不明朗,不如引而不发,让牛鬼蛇神统统出头,伺机而动,当即便隐忍了下来。
曲巧不明其中缘由,只觉得江寻有些窝囊,眼神中带着鄙夷之色,忽然想到江寻那句‘罪不至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冷汗直冒,他跟上江寻低声说道:“这吕谷仗着家里的势目中无人,经常在闹事策马狂奔,踩人踏物也是常有的事,上次一个三岁儿童就被他的马踩死,他还会把他豢养的一头东北虎放着闹市,看大家逃串取乐。”
江寻一顿:“三岁儿童?”
曲巧道:“可不是,据说赔了给人家两只鸡,一篮子鸡蛋了事。”
江寻奇道:“没人管?”
曲巧叹道:“别提了!本来是去报官的,可孩子父亲被他们抓起来了,孩子母亲悲愤交加,一根白绫随了孩子而去。”朝廷授予名门正办民事之权,可真正的民政大权还是在朝廷手中,也就是南宫府管辖。
江寻道:“南宫府眼线遍布江湖,就算不报他们也能察觉?”
曲巧翻了一下白眼,好似在说这孩不明白吗,还是解释道:“那还不是钱上说话。”
江寻眸子闪过一丝寒芒,很快便平静如水,淡然道:“还有这种事?”
江寻回道水阁,尤远见迎上来,一脸惊愕的望着江寻的脸道:“怎么弄得。”
江寻心烦意乱,也没解释直接走了,尤远见一把抓住曲巧继续询问。
曲巧翻了个白眼道:“被人打了白!”
尤远见脸色一变,道:“我还看不出被人打了,我说是谁那么大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们江楼主。”
曲巧低声道:“吕大公子!”
尤远见一听,顿时呆住。
常艳依然如同贴身侍女照顾江寻,当她看到江寻脸颊疤痕时吃了一惊,失声问道:“江少爷,你的脸……”
江寻轻声道:“没事!”
见江寻不肯说,常艳也没再多问,当即端来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给江寻擦拭伤口,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心疼。
这时常艳跑来,见常艳正给江寻擦脸,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二人四目相接,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常艳并没有打算与于庭硬刚,当即端起热水走了出去。
常艳凝重脸颊缓和了下来,调侃道:“江大少爷!你倒挺会享受,擦脸也要人服侍。”
江寻扭过头向于庭望去,于庭这才看到江寻左脸的伤疤,登时一僵,惊声问道:“怎么回事?”
江寻对于这种满是关怀的感觉还是十分受用,心头一动,当即回道:“给人打了!”
于庭脸色一狞,道:“那个挨千刀的干的?”
江寻淡然一笑:“怎么?你还要找人拼命不可?”
于庭喝道:“你说啊!到底谁干的。”
江寻给曲巧递了一个眼神,曲巧心领神会,当即说道:“吕家大公子,吕谷!”
于庭当即暴跳如雷,喝道:“好啊!欺负到我们头上,我找他去。”说于庭是个急脾气,完便如撒欢的牛,向外冲去,曲巧欲拦,于庭哪里理会,一把推开。
曲巧望着江寻道:“江楼主!您就让她去闹?”
江寻嘿嘿一笑:“丢块石头下去,我倒要看看这湖水的深浅,放心翻不了大浪。”
于庭这张扬跋扈的脾气,正是他们的克星,江寻并不担心把事情闹大,因为他已经对吕谷动了杀心,她没指望于庭能怎么样吕谷,但于庭这态度他还是颇为感动。
半炷香后,便有小斯火急火燎的跑来禀报:“江楼主!不好了,于庭姑娘强闯吕家,扬言要将吕谷活捉剥皮,现在正与吕家人打的不可开交,赶快去看看吧……”
那小斯累的气喘吁吁,满脸急切。江寻却风轻云淡的问道:“谁赢了?”
那小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江寻会这么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曲巧催促道:“江楼主问你话呢。”
那小斯忙道:“吕家高手如云,于庭姑娘势单力薄恐怕讨不到便宜,不过!我听说她带了个巨人,砍人如切瓜砍菜,闹得吕家鸡飞狗跳。”
江寻一摆手,示意那小斯下去,曲巧凑上前,低声道:“江楼主!吕家与另外两家多有联姻,当真开罪了吕家就等于开罪了乌镇的世家大族,俗话说长龙压不过地头蛇,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江寻正要走,一只脚刚要迈出门槛,忽然一顿,又收了回来,命道:“让尤远见去办!”江湖生存犹如逆水行舟,强者生存,江寻心机也变得深沉,尤远见是乌俊颖的随从,为人圆滑,与地方势力都能打成一片,派他去颇为妥当。江寻不愿出面,一方面是不屑于江湖上尔虞我诈的客套,二来规避借于庭之手报复的嫌疑,而且江寻见多识广,对于他们这帮人江寻打骨子里瞧不上。
“住手!”
吕家大院,尘土飞扬,打斗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于庭带着老牤牛正与吕家家丁斗得正酣,忽然一声断喝传来,双方这才停住。地上躺着三四十人,痛苦的呻吟。
于庭打的正解气,眼见尤远见走来,喝道:“你来干嘛?”
尤远见向一旁观战的吕后良拱了拱手道:“于庭姑娘,江楼主让您回去。”
于庭道:“不交出吕谷,休想让我离开。”
尤远见见于庭倔强,眼珠子一转当即说道:“您是江湖众人,攻打平头百姓,恐怕被江湖人笑话,再说了您替楼主出头,楼主自然开心,可这么一来,岂不是显得楼主很弱势,还要姑娘为他出手,相信楼主一定可以妥善处理这件事。”眼见于庭有些动摇,尤远见往地上一跪,说道:“您毕竟是仙天门的大小姐,岂能和这帮小人一般见识,您若是还不歇气就打属下吧。”
于庭见状,当即收起马鞭,说道:“姓吕的!给我听着,这件事没完,咱们走!”
眼见于庭走远,尤远见陪着笑脸走到吕后良跟前道:“吕老爷您受惊了!”
吕后面面色铁青,冷声说道:“我们吕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去!回去告诉你们楼主,烦请他务必来一趟吕家,还翻了天了,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哼。”说完拂袖而去。
尤远见回来复命,将吕后良的话转达给了江寻,顺口问道:“如何应对?”
江寻道:“既然他想当面说清楚,我去一趟便是。”
尤远见道:“多派些人手去。”
江寻道:“我一个人去!”
于庭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寻盯着于庭道:“干嘛?还去打架?”
于庭道:“难道不报仇吗?”
江寻道:“你在家待着吧,我去摆平。”
于庭娇嗔道:“我不!我就要去!”
江寻眼睛一斜,瞪了于庭,于庭也不甘示弱,俏脸一抬,摆出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江寻摇了摇头,于庭暴喝道:“我就去!”
江寻眉头一锁,低沉道:“不许去。”
于庭脸色一变,道:“我不仅要去,还要杀了吕谷,看你拿我怎么样。”
江寻登时来了火气,怒道:“滚!”
于庭登时便绷不住了,脸色骤然一变,大吼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初移花接木没有嫁给你,可我已经解释过了,那是公良羽的意思,你有种去找他啊,干嘛老是针对我,我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对一个人好,就算我有错,改过了认错了还不行,干嘛对我忽冷忽热。”说着于庭声泪俱下,盛怒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哥哥称呼了,直呼公良羽。
尤远见见状早已溜之大吉,曲巧傻傻的愣在原地,不识时务的劝道:“于庭姑娘!你……”
“你闭嘴!谁让你当好人了!”于庭大喝一声,跟着控诉江寻道:“你非要这么折磨我,这么讨厌我吗,好!我走!我再也不会来了。”说完于庭挥泪而去。
江寻心中一寒,尽管于庭有些任性,甚至胆大妄为,但他对自己还是没得说,相较于龙佘兰的神秘,晓梦的复杂,她反而显得比较纯粹。
江寻轻叹了口气,刚迈出门,便看到了晓梦,二人四目相接,江寻有些发窘,便要移开目光,晓梦走上前道:“这些地方豪强多半都是手眼通天主,家里少不了聘请一些江湖豪侠做他们的爪牙,说是龙潭虎穴那是抬举他们,说是狼窝却不为过。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你只身一人赴约,他们把你阴了也不好说。”
江寻道:“你也想让我多带些人手?”
晓梦嫣然一笑:“千军之勇,不如一将之谋。我跟你去会会他们。”
晓梦聪慧,武功高强,一柄蛇影剑使得出神入化,便是遇到高手,她往往也能出奇制胜,吕家的水有多深,毕竟自己也是门外客,带着晓梦也颇为合适,当即便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