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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设定+微恐+短篇+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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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民国十九年,隆平下了一场很大很持久的雨。
整个江南小镇笼罩在梦般的烟雨中,缠绕着行人的呼吸和衣摆,冷的像地府开了门,阴气钻入肺腑深处。
一汪湖水穿过小镇中心,有架石桥横跨湖水连接两边石板路,却见桥头蓦的窜下个人。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边走边用一把边缘带着破损的油纸伞撑开了片无雨的天。
伞下隐隐绰绰的显出袭青色长衫,怀中还抱着几本如珍宝般的扎线书籍。
他就这样抱着书,撑着伞,从街边一路往家里赶。
步履匆忙,脚下总也溅起一片又一片脏水花,污了长衫下摆粗糙起头的麻布。
天空阴沉沉的,雨笼罩着书墨画般的小镇,目下所及模糊潮湿,易生厌烦。
等他好不容易破开雨幕,回到了那条长满藤蔓的小巷,却看见家门大开。
他顿时心里一咯噔,连伞柄骨上箍着的清瘦修长的手指,都用力到关节发白。
临了临了,还是跑不了。
院中杏树下的棚里放着好几口挂着红绸的箱子,挑工在棚内桌边休息喝水,一见来了人都抬头看这边。
堂屋里坐着几个穿着绸衫的陌生人,并一个花红柳绿的媒人。
半个月前,家里就总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说是要给他讲亲事,举手投足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傲慢。
更何况,这亲事,说出来都不堪。
他想着,硬着头皮在挑工的视线下迈进了院子,绝佳的耳力一个字不漏的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男媒人沙哑尖利的嗓音穿越雨幕,刺耳无比。
“阮家的实力就算是我不说您也该清楚,隆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要不是他家大公子生来多病,这几年又有些不好了,怎么会急着要并八字选人来冲喜呢?”
“更别提您家这位,又不是什么美娇娘…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病弱的有钱少爷,因八字符合这样离谱的理由,非要娶他这样一个男人。
荒唐
可堂屋主座上他的父亲却局促着搓动双手,视线落在门外的红绸箱子上,便如何也挪不开了。
媒人鬼精无比,见他这样就笑,笑里透着掩不住的鄙视。
这半个月一趟一趟的来,早就打听清楚这家的状况了。
家主人姓凌,早先也有几分富贵,隆平达官贵人的排场也能进的去。
只是后代子孙能力不济,越过越萧条,到最后干脆败在了眼前这个老男人的手上。
败了之后自然树倒猢狲散,夫人都和他离婚了,只剩下一个还在学校读书的儿子。
媒人想着,一抬头,恰巧看见门外放下伞的年轻男人。
身形修长,瘦削宽肩,肤色白皙,袖边露出的手腕晃人眼。
多日的烟雨蒙蒙,打湿了年轻人的衣摆和头发,一缕缕贴在额角,衬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星华璀璨。
就这么隔着门望过来,薄唇紧抿,神情冷淡。
倒是生了个好模样,只可惜啊……是个男人。
媒人笑,立刻站起来大声招呼:
“哎呦,凌少爷回来了,这可真是巧了,我们……”
“滚出去”
凌久时淡淡的开口,一丝情面也不讲的打断了媒人的话,并且说完就走。
媒人和她身旁的那些个阮家的不知上人还是下人的都变了脸,场面顿时难看起来。
门外雨哗一下大了,凌久时抱着书要穿过堂屋上楼,却被自己亲爹抓住了。
“久时,等一下”
他爹老树皮一样的手掌抓着他的袖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脸面和勇气的抬头道
“久时,你再…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凌久时低头,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媒人见状,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子道
“哎呦喂,凌少爷,您脾气大,可也得先听人把话说完吧,说完了你要是还不同意,我们立马就走”
“对,对啊”
凌爹着急忙慌,拽着儿子的袖子不松手:“听听,听听也不晚”
凌久时被拽着不由自主转过身,媒人把什么东西摆在了堂屋方桌上:
“看看吧,我们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不兴强买强卖那一套”
方桌上是一张纸,摊开了看得见密密麻麻的字迹,和角落里已经画了押的名字印章。
居然是他们现在居住的宅子的契书,只是所属人已经变了。
“这栋宅子,早就在七天前不属于你们了,要不是阮家买了下来,你们早就被赶出去露宿街头”
凌久时捏紧了拳头,蓦的抬头盯着自己的爹。
凌爹低下头,不敢对视的说:“做,做生意,有好有赔嘛”
凌久时无奈,他爹并没有什么恶习,不赌不嫖。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夙愿,就是想将凌家重振旗鼓,站在原先一呼百应的位置上。
只是他实在是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赔了一笔又一笔,还是没长记性。
怪不得半个月前还和他同仇敌忾,把阮家人扫地出门的亲爹,一瞬间变了态度,还让这群人进了院子。
“凌少爷,阮家那边说了,这门亲事你要是答应了,一年为期,一年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还会给与一大笔钱,让你去北平读书”
“如果你不答应,这封契书,我们也不会要回来,就当相识一场的添头”
男媒人说完扫了扫袖子上不存在的雨气,不耐的道:
“行不行,给个准话吧,我赵四也是隆平的痛快人,持续纠缠下去,也是好没意思。”
两方对峙,门外大雨磅礴。
凌久时站直着身体,小臂领口和小腿上都贴着湿漉漉的衣衫,冷意直往身体里钻。
媒人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
“一年为期,一年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可以让你去北平读书”
凌久时并不是很想去北平读书,但胳膊边的父亲祈求的眼神,更让他见不得。
一年并不算很长,而且对方听着话头,是个病秧子,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凌久时侧头,看向了自己爹说:“你需要这笔钱?”
他爹像是被这句话打了一巴掌,脸发白,眼发青,嗫嚅着嘴唇半晌道:
“需…需要…”
“呵……”
凌久时突然笑了,低低的声音,清冽的拖着几分哑意
“好啊”
青年的手松了,只捏着那本来珍宝般的书籍垂在身侧,和对面的那一群人说:
“我答应了”
哗啦啦的雨没停,赢了半个月拉锯战的那群人笑哈哈的说着什么,凌久时是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他只是转身向着楼上跑去,再也不回头了。
媒人赵四高兴的不得了,丢下那些聘礼和契书,喜气洋洋的回去通报。
阮府就在小镇最南边,宅院占地很广,门前五十米空荡无人家。
漆黑的木门打开,里面亭台楼阁景致古朴,只是楼院很深,整片宅子的中央围着一片深色的湖水,从上往下看一眼都叫人害怕。
此时那片湖水边正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听着身后人的传话,才微微侧身说
“他答应了?”
“是”
赵四在凌家那种盛气凌人完全消失,乖顺的低着头说:“您准备什么时候……”
老人顿了顿,沉吟了半晌后说:“明日吧,迟则生变”
赵四听见了,应下后匆匆离去。
而身边和他一起来的挑工说:“明日就迎亲?这也太着急了吧”
“胡说什么?”
赵四回头看他,仔细的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对挑工说
“我是做什么的?媒人!休说整个镇子上下人家的适龄儿女,就算是他们家有几口人我一清二楚”
“可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孤寡了三十年的阮家大老爷有个什么病秧子儿子!”
挑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
“谁知道他们家这个儿子怎么来的…我只知道这一家子除了阮老爷,三十年前就全死光了!”
赵四边说,声音边抖落,回头又望了眼身后的长廊。
漆黑的,深深的,一长段路却只有一盏四方灯。
借着灯光赵四能看见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色的短褂长衫,戴着顶黑色西瓜帽,从衣服来判断,是府上的管家。
刚开始去找媒人赵四的,就是这个管家。
只是此时他姿势僵硬,脸白如鬼,远远的盯着赵四和挑工的背影,风都吹不动他的衣衫,古怪的很。
赵四哆嗦了一下,抱紧了身上花红柳绿的喜庆衣服说:“快走,快走!”
风夹着雨,呜呜的鬼哭狼嚎。
整个宅院都在阴沉天空下沉寂着空旷如鬼屋,哪里像是住了一大家子活人?
怕得要死的赵四和挑工一溜烟窜出了庭院高深的阮府。
只听背后漆黑浑厚的木门吱呀关上,一缕阴风随着他俩吹了出去。
然后慌张下门口台阶时,尖酸刻薄的媒人公赵四一脚踩空,蹬蹬蹬滚了下去,惨叫连连。
而那股子阴恻恻的风却在之后卷着雨,顺着水,一路飘飞,越过群屋,直奔长满藤蔓的那条小巷子。
二楼。
凌久时进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把书本一册册的摆在桌面上,点起灯光开始翻阅手下的书。
书籍一打开,里面全是一连串的英文字母。
他翻一页,看一看,提笔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译文。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工作,为学校翻译西洋书,偶尔也上台教授学生一点洋文。
虽然薪水微薄,但好歹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继续读书。
只有读书他才能见到更多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眼前逼仄的三寸天地。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沙沙的书写声。
桌上灯笼发出光,照在凌久时的侧脸上,更显出如玉的面庞。
而他身后开了一扇小窗,窗外是春意盎然的藤蔓,在雨水的敲打下更加挺翘鲜艳。
呼~
一阵风吹过,绿叶拥挤翻滚,沉积在叶片上的雨水落了满地,有几滴甩进了窗户里,打在凌久时的后颈上。
“斯”
桌前的青年被这滴水打的缩了缩脖子,放下手中笔摸了摸后颈,只摸下一片冰凉的水。
凌久时狐疑的回头,望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天。
他刚刚怎么觉得,有谁站在身后,用冰凉的指尖扫过了他的后脖颈?
“难道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凌久时嘟囔了一句,把手中的雨水搓干,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就在他闭上眼的刹那,耳边忽然又有了古怪的触感。
像那个冰冷的指尖,又碰了碰他的耳垂。
凌久时又回头,身后依然空无一物,更别提人了。
不过倒是有凉风钻进来,吹拂过他的面颊,冷的很。
凌久时缩了缩肩膀,站起来关上了窗户,然后顺手把桌面上的书本都收拾起来。
算了,明天再弄也来得及,今天先休息吧。
更何况天黑了,继续点灯也废蜡烛。
想到这里,他离开书桌去擦了擦脸,然后抖了抖床铺,钻进了被褥中躺下。
灯灭了,窗关了,屋子里越来越黑,凌久时缩在被子里,只觉得好冷,今日格外的冷。
他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紧闭的睫羽颤抖着睁开看向了外面,是不是自己没关好窗户。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起了一身冷汗。
就在床边,有个很高很黑的影子,坐在他的床边。
凌久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愣愣的睁着眼睛盯着那片黑影失语。
“呵……”
那黑影蓦的发笑,伸出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轻微的掠过了凌久时的皮肤。
凌久时无法动弹,不是吓的到现在反应不过来,而是他像中了什么邪,真的动不了。
他只能缩在床铺深处,眼睁睁看着那人如白纸般的手指滑过他的脸,他的耳,他的唇。
“很美……”
黑影说:“很美……是我的……马上……都是我的了……”
什么?
凌久时没明白,这个贼,不知何时翻墙进了他的房间,居然对他一个男人说这种形似亵玩的话?
荒唐!
“是我的……”
黑影完全没管凌久时是怎么想的,他的手指依然那么光明正大的在凌久时唇上流连,碾压。
压得那片略粉的薄唇开始充血,越来越艳。
凌久时奋力想要调动全身的力气,使劲的想要动一动,然后给这个家伙一巴掌。
但是他用力用的脸红脖子粗,还是无法动弹,最多能控制着嘴唇动一动。
嘴唇?
凌久时脑中灵光一闪,立马用力张开那双唇,企图啊呜一口咬住唇边亵玩的那只手。
可唇瓣掀开,雪白的牙上下一合,噶咬了个空!
咬空的一瞬间,他身上突然有了力气,脚一蹬便翻身爬起来反手一巴掌朝着床边扇去。
虎虎生风的一巴掌,同样扑了个空。
彻底清醒的青年剧烈呼吸,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双眼瞪的溜圆在屋内扫射。
却见昏暗的房内一片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怎,怎么回事?我做梦?”
凌久时收回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手指下滑碰到了唇瓣,顿时感觉到了热度。
他的唇,还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