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五楼,单人病房里。
阮澜烛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左肩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右手腕却被拷在床柱子上。
他闭着眼睛,俊美无俦的脸上平静无波。
像是他对面没有摄像机,也没有问询到快要抓狂的警察叔叔。
“阮先生,你这么不配合,我们工作很难展开啊”
阮澜烛不说话,仍旧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一直这样,什么话也不说,看起来像是很脆弱的样子。
但刚进急诊那天,因为医院要等警察过来才能入手治疗凌久时,阮澜烛直接闯进去把医生拽出来逼迫对方立即救人。
当时这个漂亮男人红着眼,肩膀上粗糙的止血全部崩开,表情狰狞恐怖的像个满身血迹的阎罗王,又像只走投无路的野兽,造成医院一定程度上的恐慌。
直到警察很快赶过来时,凌久时已经进了手术室五分钟,于是阮澜烛就在手术室外被数名警察当场控制。
扰乱治安引发骚乱,且有攻击别人的倾向,又是这么严重的枪击案。
阮澜烛直接被铐在病房,治疗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但自从他醒过来,无论警察怎么问询,阮澜烛就是一语不发,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那场骚乱中声带受损了。
扣扣扣
有人敲门,快要抓狂的警官站起来开门,发现外面是张健民,他还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
“张队”
年轻警官问:“您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卢青啊,这个小伙子,想要见见……”
张健民话到了嘴边转个弯,难得磕巴了一下说:“他想要见见里面的人,然后才会配合我们调查”
“哦”
卢青看了一眼凌久时说:“但是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不用”
张健民摆手:“我已经给你们赵队长打过电话了,他也同意”
“那……我问问”
出于谨慎,卢青走到一边去给队长打了个电话,再明确得到同意探视的回答后,才放他们进去。
但是出于安全保护,其他人也没有离开。
听见敲门的时候阮澜烛就已经睁开眼,过了一会看见凌久时被警察推进来。
“凌凌”
阮澜烛喊了一声,骤然坐起想要下床,但被手铐制止,无法离开床铺。
凌久时伸出手,和阮澜烛放在半空的左手握住,然后望着他肩膀上的纱布说:“疼吗?”
“不疼”
阮澜烛摇头,发丝扫过眼下的两颗泪痣,尽力俯身和轮椅上的凌久时靠近,看他的脸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那就好”
凌久时低头说了一句,然后抓住了阮澜烛床边上杆子,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四肢确实发软,但过了这么久已经好很多,能站起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警察们立马靠近,随时准备制止。
结果凌久时回过头,对后面的张健民说:“张警官,好好看看我们是不是普通朋友”
说完,他就揽着阮澜烛的脖颈,俯身吻上那张苍白的薄唇。
“靠”
周围的警察都傻眼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凌久时当着他们的面去使劲的亲吻阮澜烛。
亲了好一会凌久时才放开他,然后又对警察们说:
“不好意思,我们两口子有点私事,你们能先出去吗?”
“……”
众警察你看我我看你,已经年近五十的张队低头摆手:“都出去,都出去”
所有人包括卢青在内,都脸皮抽搐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出了病房,但并没有关门,只是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
凌久时醒过来还没吃东西,这么激动了一下脸上浮起两块淡粉的晕,搭着阮澜烛的肩膀坐在了床边。
“是你告诉警察,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
阮澜烛从刚才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凌久时,这会听见这含着愠怒的控诉,顿时皱眉
“我没有和警察说过任何一句话,更不可能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听谁说的?”
“那个带我来的张警官”
凌久时如实说了,然后松了口气:“看来是他炸我的,还好是他炸我的”
门外的张健民张警官一脸菜色,卢青说:“张队,看来您这次马前失蹄啊”
门内,阮澜烛抓住凌久时的右臂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凌久时右手背上因为粗鲁拔针而凝固出来的血迹。
凌久时苦笑:“醒过来的时候没见到你,一着急,徒手拔了点滴”
阮澜烛低着头,和凌久时靠的很近,手指摸了摸那块血迹:
“在来医院之前遇见了枣枣,我特地拜托她在你醒后要尽量安抚,让你别害怕激动”
“枣枣尽力了”
凌久时笑:“你可别冤枉她,是我自己不信而已”
“不冤枉她”
阮澜烛也笑,摸了摸凌久时的侧脸,垂眸说:“那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你是个孩子吗?”
凌久时嘴上这么说,行动还是纵容着贴过去,在他的额头,脸颊,嘴唇都亲了一下。
“澜烛”
凌久时捧着他的脸,呼吸缠绕说:“你要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能看见希望。”
“我知道,我知道”
阮澜烛答应着,唯一能动的左手揽着凌久时的背,把他迎面抱住。
当他将下颌在凌久时清瘦的肩膀上摩挲,侧脸贴着凌久时的颈窝时
那种包裹着让他要喘不过气的,失去凌久时的恐惧,才会逐渐走远。
恐惧开始于他在医院大厅守着血淋淋的凌久时,却怎么也等不来医生的时候。
在凌久时安然进入手术室,他被手铐拷走的时候。
阮澜烛想起被箱妖躯干技能控制的房间外,凌久时悲怆,疯狂又无助的声音。
那时候凌凌的恐惧,不会比他少半分。
他们在里面抱了好一会,什么都没说。
门外的警察也没得到有用的供词,只能小声的提醒他们探视时间到了。
凌久时松开阮澜烛:“之后我再来看你”
“好”阮澜烛答应。
两人分开,凌久时重新被扶着坐上轮椅,由那个叫小绪的年轻警员推出去。
人刚推出去,张健民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给小绪使了个眼神,然后走到了远处的应急通道去接。
虽然他走的够远,但是凌久时拥有很灵敏的耳力,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张健民的声音。
“喂?……什么?不是赵队,您老糊涂了吧?这案子还没查清楚呢?就放了?我……叶局的意思?不是这两小子什么来路啊?”
“…………行了我知道了……放是能放,但是后续的盯梢,我们还是要继续做的……行”
一通电话结束,张建民的脸色更难看了,冲着小绪说:“把他送回去,我们收队了”
凌久时回头看了一眼阮澜烛的病房门口。
卢青应该也接到了电话,正带着人进去然后又出来,紧接着警察全部撤离。
“小伙子”
张健民眼含深意的边送凌久时回病房边说:“你们两个认识的人还不少嘛”
“也没有”
凌久时人畜无害的笑:“张警官,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一点毋庸置疑。”
“行”
张健民点点头,啥也没说,把他送回去,两人就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程千里和卢艳雪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饭盒。
“凌凌哥!”
程千里站在他床边:“你知道吗,我哥和陈非刚刚给阮哥送饭,正好碰见守着阮哥的警察下楼”
“嗯”
凌久时毫不意外,接过筷子和碗说:“我刚刚从那边回来,已经知道了”
“从那边回来?”
程千里和卢艳雪对视一眼,卢艳雪说:“你去看老大了?警察让你进去?”
凌久时点头,程千里瞪圆了眼:
“我们天天送饭的时候说了一箩筐好话,撒泼打滚都没用,他们让你进去了?为啥啊”
“哦”
凌久时喝了一口粥,言简意赅的解释:“我告诉他们我和阮澜烛是恋人,他们不信,我就……”
“什么?!!!!”
程千里大喊一声,姿势和呐喊那幅名画一模一样。
高昂的声音差点掀开房顶,路过的一个护士立即停下敲敲门,皱眉说:
“家属小声点,这里是住院部不是菜市场,别吵到其他病人”
紧紧捂住程千里嘴的卢艳雪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不好意思”
“小声点啊”
护士再次告诫,然后离开了。
程千里差点被姐姐捂死,挣扎的脸红才被放开,还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看着平静吃饭的凌久时。
“不是凌凌哥,你说的这个阮哥他知道吗?”
凌久时抬眸:“他知道啊”
“他也同意?”
“同意啊”
“天哪”
程千里抱着头蹲在地上,仿佛世界观在短时间内进行了倒塌重组无数次。
凌久时问卢艳雪:“所以你们从来没告诉过千里?”
卢艳雪呵呵一笑:“孩子还小,知道太多也不好”
程千里不可置信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知道什么?”
“嗯?”
卢艳雪都愣住了,指着凌久时和远处阮澜烛房间的方向说:
“凌凌和阮哥谈恋爱的事情啊,你刚刚不是听见了吗?”
“……”
轰隆隆,程千里好不容易垒起来的世界观再次倒塌,还电闪雷鸣。
天杀的,他刚刚只是在震惊凌凌哥居然会为了见阮哥撒这种谎,阮哥还纵容了啊!
结果现在告诉他不是撒谎,是真的?
阮澜烛和凌久时,真的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