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枣枣一走,凌久时抱着娃娃就倒在了沙发上,然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体力门真是体力门,睡不好吃不好还得跑得快,一旦放松下来就恨不得瘫在地上。
栗子趴在沙发床上睡觉,凌久时倒过来直接把它颠醒,猫猫不满的喵呜着打哈欠,然后被主人抱过去一顿rea。
“栗子~好几天没见了有没有想爸爸啊~”
凌久时把脸贴在栗子脸上,rea的猫咪伸出一只爪子抵住他的脸。
猫猫这个动作表示:禁止靠近。
阮澜烛走到沙发边,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坐下,看着栗子在凌久时怀里挣扎说:
“栗子眼里我们才离开十五分钟,它想你的可能性比较低吧。”
他一句话刚说完,栗子就一扭身,从凌久时怀里溜走了。
“哦豁”
阮澜烛挑眉,开心了:“跑了也……”
凌久时回头斜着望他。
阮澜烛到了嘴边的话立即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摩拳擦掌就要站起来
“真是太不懂事了,我这就去把这个逆子给你抓过来。”
跑远了的‘逆子’栗子:…喵呜?
“……行了”
凌久时扯住作势要走的阮澜烛,把他按在沙发上。
然后凑过去在阮澜烛身前闻了闻,说:“酸溜溜的,一只猫的醋你也吃?太夸张了吧?”
被戳穿,阮大佬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唇角勾着垂眸看他腿上放着的洋娃娃。
没了猫,凌久时也拿起了洋娃娃
“你说这个娃娃道具,里面会不会真的是护士的孩子”
“有可能”
阮澜烛侧过身,一手撑着头说:“普通的洋娃娃并不会哭,除非它背后的拉链里上了发条和音箱”
凌久时听了真的把娃娃翻来覆去的看,果然在背后发现了细细的拉链。
阮澜烛:“……?”
他只是开个玩笑,还真有啊?
凌久时有些好笑,抓住拉链说:“这道具还真是一点也不玄……”
话说到一半,凌久时已经看见了拉链里面。
那里面有很多雪白的棉絮,而棉絮的正中间,正有一团小骸骨。
非常非常小,看起来像是个灰白的工艺品。
凌久时只看了一眼,就将拉链拉了回去,然后抱在胳膊里。
阮澜烛垂下眼帘说:“这个孩子,也没能看看世界”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
凌久时低着头:“这个世界远不如想象中美好,没看见反而不会失望。”
“凌凌”
阮澜烛低声喊他:“你怎么了?”
凌久时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嗓子变了调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了”
他刚刚抱着娃娃,脑海中浮起护士看着娃娃的最后一次眼神。
然后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是他满怀期待小心翼翼,而她却打算丢弃所有关于凌久时的回忆。
黑曜石明黄的灯光投射下来,打在凌久时的眼睛里,碎成了一片片。
“凌久时”
阮澜烛看着他的侧脸,坐在他身边牵过他的右手
“如果回忆很痛苦,或许忘记也不错”
“忘记……很容易吗”
凌久时眼前模糊着,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些他本以为全都遗忘,却还是历历在目的画面。
那时候很小很小,他爱捡烧焦的木头画画。
每次玩了回来脸上沾着黑黑的碳灰,都是妈妈给他擦干净。
用温热的水,毛躁却发着太阳味道的湿毛巾,一点点抹去。
擦过脸和手之后,红扑扑的皮肤上会开始发凉。
然后妈妈就会抓住他的脸左右揉搓,边揉边笑边说:
“小久时,小花猫!”
那个时候,她是爱着他的吧。
可为何后来会那样说呢
“…久时…前两天你是不是和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来看过我和妹妹?”
“谢谢你们没有上前,不然你妹妹看见你,让叔叔知道后他又会生气的”
“……久时,我借着丢垃圾的机会下来的,这是我收拾出来你小时候写写画画的一些东西,正好拿过来给你”
“……你看我们家里又小,确实放不下……”
“……久时,自从妈妈嫁给叔叔,家里确实比较困难,妹妹又小,还在上学,这些钱就当是妈妈管你借的,好不好?”
这是第二次,凌久时恨不得自己当场失去听觉。
他近乎于麻木的开口:“阮澜烛,你知道对于我来说最不能理解的是什么吗?”
“是我曾经真切的感受过他们爱着我,关心着我,后来却又真切的感受着他们不爱我,遗忘我,甚至嫌弃我”
凌久时没有哭,他只是觉得荒唐。
“原来对于一些人来说,忘记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最可笑的是,这中间对于他们只是一转身,对于凌久时却是千万个难眠的夜晚。
这让他不由自嘲道:“真是可惜,他们这种能力没有遗传给我,要是给我多好”
凌久时笑着看阮澜烛:
“给了我,我就在他们之前把他们全丢了,一个也不留,给他们看我潇洒的背影,多爽,多帅,你说是不是阮……”
剩下的名字淹没在了阮澜烛的嘴唇里。
凌久时愣住,阮澜烛正在闭着眼吻他,眉心缠绕打成了死结。
这并不是一个缠绵的吻,而是一个痛苦的吻。
半晌后阮澜烛放开他,下巴搁在凌久时的肩膀上。
“凌凌”
阮澜烛把自己淹没在这片包围着凌久时的深水里,因感受到他的痛苦而无法呼吸。
但他还是轻轻抚着怀中人后颈到蝴蝶骨的位置,在淹没口鼻的窒息中告诉凌久时。
“如果太痛苦,又忘不掉,那就都告诉我吧,我会陪着你”,至少现在是。
总会这样的。
要将过去那些,痛苦的,难受的,不堪的,渐渐的都放下。
直到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潭水很深,以为自己沉下去的时候也不要放弃挣扎,因为说不定正好能抓住那个想救你的人呢?
凌久时想着,一把揪住了阮澜烛背后的衣物,将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抓出了褶皱。
然后他无声的张嘴呼吸,将压抑的泪全部抹在阮澜烛的衣服上。
“阮澜烛”
凌久时边哭边骂:“……你大爷……”
从未忘记的夜晚,从未过去的过去,如果重来代表着能抹除遗憾。
那么上天啊,请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