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一头流云般的长发披在身后,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闻言淡道:“虽然朕不在乎一个向风瑶,但她这么做,等于打皇室的脸。朕若不弄清楚,岂不连惩罚的人都找不到。”
向云疏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向风瑶。”
“你说什么?”
“她进宫六年多了,你给过她好脸色吗?”
“怎么,你希望朕给她好脸色?”
“不要扯我,我现在是跟你就事论事。”向云疏用手指拢着自己的长发,轻巧地挽成发髻,恢复成漂亮少年的模样。
谢渊打量她:“你这样装扮,倒也别致。”
向云疏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有话就说。”谢渊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谢渊脸色有点黑,“不要胡说八道!”
“今儿您带我回来,外面十有八九已经传开了,陛下带了个少年回宫。不必我说,外面自然会传言纷纷。”
“朕会在意这些?”谢渊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低头亲了下,“哪怕你真的是个男人,只要是你,朕也要。”
“我没这个爱好!”
向云疏连忙推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向风瑶肚子里的孩子另有他人,为什么不告诉太皇太后?现在她抬举向风瑶,向余峰一旦得意起来,大概又要欺负我娘。”
“朕只是,暂时还不想公开这件事。”
“为什么?”
“这段时间太皇太后一直以皇嗣稀少为理由,催促选秀之事。”
“有意思。”向云疏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选秀?”
“难道你不知道缘故?”
“我上哪里知道。”向云疏仔细把银针放入发髻里面,“皇上为了躲避选秀,而忍受向风瑶给自己戴绿帽子。这我可一点也想不通。”
“你——”谢渊眼底怒意一闪,“就算朕选几十个秀女,每晚宠幸一个,你也完全不在乎?”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朕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朕!”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全天下愿意喜欢你的女人不计其数,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朕只问你!”
“我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你觉得爱没有意义?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我说实话你又不高兴,说违心话我又不愿意。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何必非要刨根究底?”向云疏皱眉,心底有些烦躁,“大师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这里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滂沱山,我真的没有心思想其他事情!”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心里有朕?”
“有没有能解决什么问题?”向云疏冷笑,“假如我爱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滂沱山?”
谢渊道:“朕对滂沱山以及你们容门没有任何恶意,朕只想为朝廷收回琉璃厂和那些本就属于朝廷的生意,你怎么就不明白?朕是皇帝,朕要为天下苍生考虑!”
“作为皇帝,还纠缠男女情爱,也太小家子气。”
向云疏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就算曾经我对你有过好感,那也只是少女时期的一点朦胧萌芽。我若喜欢你,对不起我的四师兄,对不起我师父。”
“既然如此,你刚才又那么主动!”
“我说了,那是两码事。各论各的。”
“好好好!”谢渊气极反笑,“好一个各论各的。你是说,你可以和朕上。床,但不愿意和朕有任何感情纠葛?”
“陛下如果非要这么理解,那也可以。”
向云疏头也不回走了。
谢渊的一腔怒意失望和悲愤仿佛砸到了一团棉花上,得不到丝毫回应,也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
陈福在门外候着呢,看到那漂亮少年出来,连忙抬起头,试图看清楚他的容貌。
这一看,陈福差点笑出声。
这不是云妃娘娘吗?
竟然扮作了一个美少年的模样。
陈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暗暗琢磨。
难道陛下好这一口?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陈公公,皇后娘娘求见圣驾。”
不等陈福进去通传,朱敏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朱敏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眼睛却早已经落在了向云疏身上。
“你是谁家少年,看着这般眼熟?”朱敏诧异。
“回皇后娘娘,那不少年郎,是云妃娘娘装扮起来的。”陈福连忙解释,“不信娘娘您自己看看。”
朱敏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平日里既清且艳的容貌,换了男装,竟有一种莫名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贵气。
“原来的云妃,你怎么穿成这样?”朱敏问。
“换身男装,是为了出宫方便。”向云疏解释,“这是否违背了宫规?”
朱敏微笑道:“这倒不曾。只要皇上喜欢,妃嫔们穿成什么样都行的,终究不都是为了服侍皇上嘛,让皇上高兴,比什么都重要。云妃妹妹说呢?”
“皇后娘娘不愧名门出生,就是大气。”向云疏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朱敏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谁不愿意听奉承话呢。
一直到向云疏说完,她才缓缓开口:“瑶妃有孕,这是喜事。本宫是来与陛下商议,是否要把瑶妃移出冷宫。毕竟那种地方不利于养胎。”
“皇后娘娘有心了。”向云疏赞同,“哪能让孕妇待在潮湿阴冷蚊虫多的地方?不过,我觉得眼下皇后娘娘关注错了重点。”
“什么?”朱敏疑惑。
“您应该去问问,瑶妃自己愿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这是什么话?”朱敏觉得离谱,“女人哪有不愿意生孩子的?瑶妃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她怎么可能不愿意生孩子?”
向云疏摸了摸鼻尖,笑道:“皇后娘娘就没想过,万一向风瑶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呢?”
朱敏一拍桌子:“云妃,你胡说什么?”
“瑶妃进宫六年了没有怀孕,这前些日子才出宫两回,就怀孕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向云疏在她耳边轻声说。
朱敏皱眉:“云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关皇嗣,这可不是小事。”
“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什么证据。”
虽然她说的模棱两可。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就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种子自己会发芽长大。
朱敏原本是来和皇帝商量,把向风瑶挪出冷宫之事,听了向云疏的话,她看了眼承乾殿,果断转身离开。
“娘娘,咱不见陛下了吗?”
“你让人出去找本宫哥哥,让他查查这件事。”
“瑶妃娘娘不至于有这么大胆子吧?”宫婢轻声说,“依奴婢看,十有八九是云妃嫉妒,故意造谣生事。”
朱敏从鼻子里低哼了声:“向家这姐妹俩一向不对付,云妃想借刀杀人,也要掂量掂量,这把刀会不会过于锋利,也砍了她自己!”
谢渊站在屋里,看着向云疏和朱敏交头接耳,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福站在他身后,轻声说:“看样子,云妃娘娘把那件事告诉皇后娘娘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谢渊淡淡的说。
他知道向云疏对他做的许多事不满,因此处处与他作对。
他想暂时隐瞒向风瑶的事情,她转头就告诉了皇后。
陈福说:“皇后娘娘一旦知道,太皇太后那边也就瞒不住了。老人家空欢喜一场,唉。”
谢渊淡道:“太皇太后不会不高兴的。”
陈福有些惊讶。
孙家。
自从瑶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他就终日惴惴不安,吃不下,睡不着。
按照日期来算,那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
别的事情能瞒着,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怎么瞒得住?
这要是让皇室知道,他吃不了兜着走。
妈的!
那天真不该一时冲动,没管住自己!
孙洛十分后悔,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个时候才打自己,是不是晚了点?”朱彧推门走进来,似笑非笑看着他。
正常来说,孙家和朱成王府这种顶级豪门是攀不上关系的。
但孙洛是常年在外混的,虽攀不上,倒也都混了个脸熟。
他一眼认出对方身份,当下有点懵,猛地站起身:“你,朱大将军?你,不是,您来此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件事。”
“何事?”
“胆大包天和瑶妃娘娘苟且的人,是你吧?”
“……”孙洛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他强撑着镇定下来,笑道,“朱大将军这话从何说起?瑶妃娘娘娘娘千金之躯,冰清玉洁,小的怎么敢妄想?”
“那天瑶妃在你们这里吃过饭,喝了酒,看了戏,还睡了一觉。这个时间,可足够做许多事情了。”朱彧不紧不慢的说,“本将军很忙,没时间与你慢慢掰扯这些破事,趁早承认,免得吃苦头。”
“朱大将军,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纵然有天大胆子,也不敢……”
砰!
朱彧抬起皮靴,一脚踢到孙洛脸上。
孙洛整个人仰面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朱彧冷冷说:“我是不是说过,没时间跟你废话?”
说罢,他上去又是一脚。
孙洛平日里细皮嫩肉的养着,哪里能受得了这个,疼得哭着求饶:“大将军饶命,别打了,小的承认,承认了!”
“有胆子做那种事,却又吓成这样。”朱彧讥笑,“没出息的窝囊废。不过,你承认了就行。”
说完他就走了。
孙洛愣了会,跟出去,小心翼翼问:“朱大将军,您就这么走了?不是皇上让您来抓我的吗?”
“我有说过是皇上让我来的吗?”
“……”孙洛差点悔断场子。
朱彧离开后,他果断转身回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不跑是不行了。
东窗事发,给天子戴了绿帽子,他最好的归宿,就是留个全尸。
他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美人美食没有享受。
尤其是滂沱山的三先生……
自从那日的惊鸿一瞥后,他就一直念念不忘。
孙洛迅速打包了一些金银细软,准备去滂沱山!
哪知一出门就撞上了人。
包袱掉到地上,里面的细软撒了一地。
孙氏扶着丫鬟,踉跄着后退几步,诧异说:“洛儿,你这是做什么,慌里慌张的?”
“没什么事!”
孙洛手忙脚乱把东西塞进包袱里,拔腿就走。
“洛儿,你先别急!”孙氏连忙拉住他,“我听说瑶儿有喜了,这是真的假的?”
这话正戳中孙洛痛脚,他一把甩开孙氏的手,吼道:“她怀不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你们都来找我干嘛?”
孙氏愣住:“洛儿,你说什么呢?”
孙洛自知失言,连忙笑道:“我是说,表妹怀孕是大喜事,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些急事要办,就先走了。”
“妃嫔有喜,宫里会特旨命父母进宫看望的,怎么没人来接我呢?”孙氏又问。
孙洛撇嘴:“您是不是记性不好,忘了自己已经不是荣昌伯府夫人了?好了好了,我还有事,您自己慢慢琢磨!”
他抱着包袱急匆匆跑走。
孙氏哼了声:“我要回伯府!”
“夫人您该回去,毕竟大小姐已经怀了龙嗣,这母凭子贵,往后您的好日子就来了。”
孙氏听得心花怒放,当即就回去更衣梳洗,花钱雇了顶轿子,去了荣昌伯府。
荣昌伯府好生热闹。
一群奴仆围着一辆马车,马车里走下来一个身穿宝石蓝色长裙的妇人,容貌娇美,我见犹怜。
正是柳蔷。
孙氏变了脸色:“怎么,她跟着伯爷进宫了?”
“看样子,是的呢。”身边嬷嬷扶着她,低声说,“看样子,伯爷是要把她扶正了的。”
“她休想!”
孙氏气得脸色发青,“一个妓子出身的贱货,也妄想做伯府正室?老爷也真是疯了!他就不怕整个京都人都笑话伯府!何况,她现在还没有扶正,老爷就带她进宫,太过分了!”
她忍耐不住,疾步上前,推开几个奴仆,一把揪住柳蔷胳膊,怒道:“我问你!我的女儿有喜,你一个妾室凭什么进宫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