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关非并不算难,沈铎先去问了董聆跃,又通知祁应帮他联系人脉。要说以前他根本不懂认识交往这么多人有什么用,现在才明白他们这种人靠的就是互帮互助才能长久。
沈铎按照祁应给他的地址来到一片老居民区,看楼层墙体的装饰风格,沈铎猜这些楼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关非住在一楼,沈铎先从窗户往里面望了望,他没有拉窗帘,屋内一片漆黑。
他不在家又能去哪里呢?
沈铎想了想,直接去敲了门。
他每隔三分钟敲一次,每次只敲三下,力度不轻不重,速度不急不缓,在敲到第五次的时候,沈铎听到门对面有动静了。他往后退了几步。
大概关非是想要把门外一直烦他的人也一脚踹走吧,他开门的动静极大,惊的感应灯都一直闪个不停。
“你来干什么?”关非骂了句脏话,这让沈铎皱起了眉头。他印象里面关非和他身上有些相同的特质,可现在看起来已经荡然无存了。
见沈铎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关非恼了直接要关门回家,沈铎这次扶着门框拦住他。
“你是不是有病?”
沈铎甚至觉得他下一句就要说“我要叫警察了”。
“例行慰问。”沈铎掏出一张支票,是董聆跃给的。
关非看了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沈铎把门关好跟他进去。这房子明显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了,但因为家具比较少,所以也显得那么杂乱。沈铎把支票放在已经落了灰的餐桌上,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却也没打算离开。
“慰问结束了,你可以滚了。”关非从沙发的某个角落里掏出一盒烟,用打火机点燃后含在嘴里,两条细长胳膊反撑着沙发靠背看着沈铎。
“我有别的事要问你。”自进门后沈铎的眉头就没有松开。
“无可奉告,快点滚蛋,老子看见你就心烦,你他……”在关非说出更脏的话之前,沈铎一个巴掌拍到他脸上,烟头带着火星掉在地板上,沈铎用皮鞋鞋底碾碎。
“我不听废话。”
关非的腰卡在沙发和沈铎之间,这种处于劣势的姿势让他更加恼火。出乎沈铎意料的是他这次没能唬得住关非,对方突然跟疯了似的乱叫起来,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手脚并用地要打回来。
“一群王八蛋,以为我好欺负啊……”关非边咆哮边挣扎,沈铎用腿锁住他的下半身,把关非的头按在地板上。看来硬的不行。
“你哥呢?我之前还见过他的。”趁着关非咳嗽的空隙,沈铎说。
“啊?我不准你提他!”关非的拳头又来到沈铎脸旁边,沈铎用胳膊挡下。
看来关铭真的有事。
“他没来找过你吗?那时候他说他要来带你走的。”沈铎盯着关非的眼睛,他对那两个字的排斥不是假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关非真想对着沈铎那种脸吐口水,但这个行为太过恶心,他最终还是没做,“哦,我怎么忘了?你还问我呢。你和我不是一样吗?被人家当狗一样耍的团团转,现在灰溜溜的也要造反呢!”
沈铎松开了手,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关非靠在餐桌上,和沈铎犟了半天力气,他也累了。
“怎么?戳你心管子了?你刚刚不是还要修理我吗?区区丧家之犬,逞什么英雄?”
“我没离开之前见过关铭,他刚从法国回来,说给你定制了一双皮鞋,现在估计还在我……泽费罗斯家放着,你知不知道。”
“你看我像是缺鞋的人吗?”关非的拳头砸在桌腿上,那张支票飘飘悠悠地落在他手边。
“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
“我真觉得你脑子有病,去看看医生吧。”关非干笑了几声,抓起支票就往怀里塞,也不管里面到底有没有衣兜,“人都走了,还揪着以前的东西干什么?你能当饭吃,还是当衣服穿啊?啊!”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觉得我还能知道什么?”关非扶着桌子站起来,“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运气好的要死,为什么不去买彩票呢?那么多麻烦事,偏偏找上我一个?真是老天爷发癫。”
关非有神经兮兮地大笑起来,沈铎站在一边看着他控诉,默默承受着他的愤怒。
“我哥死了。”关非突然说,“关铭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
沈铎看见关非掏出刚刚被他宝贝似的揣进怀里的支票,他捧着它左看右看,又摸出打火机打着火。看见那火红的颜色,关非咧嘴笑着,把支票放了上去。
“居然这么快就没了……”关非喃喃自语。
突然他抬头看向沈铎。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交易,那好啊,我就按你们的规矩办事。”关非走到沈铎面前,“我告诉你想要的。你替我杀了泽费罗斯和温格。”
沈铎走上街头,因为天气的缘故,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街头五颜六色的广告牌还闪着光。他走的很慢,影子在路灯下变得很长很长,又变得很短很短,孤零零一片黑色,皮鞋踩在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濡湿了他的西服裤脚和里面的袜子。
冷风刮过他的脸颊,像是恶作剧一样拉扯着他的衣服,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继续向前走着。
他没有告诉温格或者董聆跃,也没有通知祁应,直接去找了泽费罗斯。
董聆跃确实给他换了房间,他不知道是具体的那层楼的哪一个,于是就一间间打开来,反正能管他的人不在这里,在这里的人也管不了他。
泽费罗斯已经躺下了,但他没有睡,新房间的家具很有情调,甚至连床单被套都是丝质的,这让他可是警惕起来,他不明白温格要耍什么花招,他知道他想他走,但又不希望他这样毫发无损的离开,所以每天睡觉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听到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他利索的撬开了手铐,拉好被子躺下,闭上眼睛,谁不知道他那个十字架项链的秘密。
来者身上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寒气,这让泽费罗斯清楚的知道外面已经下雪了,而且还不小。
又是这样一个雪天。
谁都没有忘记。
沈铎走到床边看着眼前的人,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撑在床尾的栏杆上。
他知道泽费罗斯没有睡着,他发现手铐位置的不妥,也想起了过去他真的睡着时的样子。
“正常人不会再回来的,沈铎。”泽费罗斯扶着床头坐起来,“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还是回来了。”
沈铎走到床边,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说,我一定会放了你。”他也在望着他。
“你会吗?”泽费罗斯只穿着睡衣,毫无防备的猎物模样,他下床一步步走过去,直到两个人脚尖顶着脚尖,胸膛几乎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一股带着温热的寒气,沈铎身上的衣服还带着雪的温度。
紧接着就是他熟悉的呼吸,他早就习惯并接受的呼吸……
泽费罗斯抬起头,他从来没有这样仰视过沈铎,以前就算再怎样狼狈,沈铎在他面前也会放低自己的姿态,让他可以看见他的脖子,坦诚地可怕。可现在他有些记不清那颗痣的位置了。
所以他要习惯仰视他了吗?
“以前的我会。”
沈铎落下来的视线从泽费罗斯的头顶来到鼻尖,慢慢经过下巴,最后停留在他因为仰头而暴露出来的喉结上。他可以很容易地掐住那里,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有对方在靠近,直到两个人腰胯相贴。
“现在的你变了吗?”
他们的头略微交错着,似乎只要动一动嘴唇就会相接,沈铎看见泽费罗斯脸上得逞的笑意,他得逼自己退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一个小小的、凉凉的尖锐的东西刺破了泽费罗斯的皮肤,他的得意在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沈铎这才伸出手扶住他,泽费罗斯顺势被他揽着,沈铎的胳膊很容易就环住了他的整个后背。
“啊……啊……”
并非是沈铎的报复来得太过突然,而是泽费罗斯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反抗,他的十字架项链闪烁着银光,跟随他的动作摇晃,他痛苦地喘息着,挣扎着去看沈铎的表情,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铎知道他吃了药的。
泽费罗斯剧烈的喘息着,他能感受到血液比普通情况要流失得更快,它们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声音听起来很吓人,他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内心却也感觉一阵爽快,他用力握紧沈铎的衣服,把它们揉皱。
沈铎半搂着他,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泽费罗斯的血已经流进了他的皮革手套里,和他的汗混在一起,这欢快的暖意,滑得厉害。
“这,这很公平……”泽费罗斯凑到沈铎嘴边对他说,沈铎微微往前探了探头,却很快止住了。他抱着他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泽费罗斯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又把刀片往切开的伤口里塞了塞,他成功让这个怕痛但又善于忍耐的男人在他面前尖叫出声了。他脱下右手手套随便塞进衣兜里让他躺在床上。
“您对我做过什么,我从来没有忘记。”
伤口很疼,这是他们送给对方的礼物。
他该欣赏他,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回来了,我很高兴。”
是啊,你现在就在我眼前,沾着我的血液,我们彼此相拥着对方,从来都没有这样近过。
这样不堪,这样卑鄙……
回来后,你要怎么做呢?
无关生死,你就这样还是回来了。
他没有看错人,他已经得逞了。
沈铎看见他还在微笑。
“如果我真的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沈铎按着泽费罗斯伤口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气,他急喘着,确实是因为疼得厉害而不是故意地引诱,沈铎让他半躺在床上,手停留在胸口处,掌下即是心脏。
“你生气了吗?”泽费罗斯问。
“我讨厌你这样对我。”他认真地回答。
沈铎用他胸前的衣服擦了擦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