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把百里寅从车上抱下来,他的动作很轻,就像是怀抱着一束鲜花一样。虽然他们已经正式确认了关系,可宋光一想他要这样一路抱着她并且以这种方式走到她家门口,就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百里寅家,说完全不有所期待,那绝对是假的。
两个小时前百里寅发信息说希望他能来东林公馆接她回家,她喝了不少酒,开不了车了。这是百里寅难得主动对他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宋光当然没有拒绝,他衷心希望自己可以多帮助她一些。把车停到后院的停车场里等了大概三十分钟,才见百里寅一个人飘飘悠悠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急忙下车把人扶住,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对细跟的银色高跟鞋。百里寅说她今天是陪她爸爸来参加宴会的,本来宋光也想找个良辰吉日正式拜访一下她的家人,可百里寅却说她已经告诉爸爸她要先回家了,宋光只好按百里寅的意思直接开车到了她家。
“寅寅,到家了。”宋光低下头靠近百里寅耳边,她的头刚刚一直窝在他怀里,现在起了不少静电,头发乱糟糟的。宋光很想帮她把头发撩开,可又无奈自己不是哪吒腾不出手来。
百里寅半眯着眼睛,一伸手就拽住了宋光的领带。宋光微微一惊,脸一下子就红了。
“咳……到,到家了。”宋光再次提醒了一遍,任由她抓着他的领带,却不想百里寅的手又顺着他的脖子,绕过耳后摸上他的脸颊。
“谢谢。”
话虽然还是这样客气,可百里寅完全没有要让宋光放开她的意思。虽然让宋光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而感到害羞真的很有意思,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楼道里似乎也不怎么得体。百里寅揽着宋光的脖子,用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输着密码。
这是直接告诉了他吧。
宋光抿紧了嘴唇,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明明他也不是学生时期那种纯情的年纪了……
“别在意,直接去卧室吧。”
宋光走进玄关准备换鞋的时候,百里寅在他耳边这样说。
“要先洗漱一下吗?我去帮你热水。”
宋光把百里寅放在卧室的床上,她那头海藻一样茂密柔顺的黑色长发划过他的指尖散落开来。宋光刚想直起身来,却又被躺着的百里寅一把扣住脖颈。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宋光甚至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推,视线一花,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百里寅的床上,而百里寅正跨坐在他的腰上,右手还半扣着他的脖子。她的头发扫过他的鼻尖和嘴唇,有一股芬芳的香味,他感觉自己刚刚摸过她头发的指尖热得发烫。
被这样一下子推倒在床上,宋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他的心情。身体远比人的大脑诚实,占据高位的百里寅已经把他刚刚那一系列细小的表情都看见了,他眼神中一晃而过的惊诧和喜悦都在表明,他似乎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她做些什么。
“你……”
百里寅摇摇头示意他保持安静,她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东西,宋光一见立马想要起来却被她扣着肩膀又按回床上。
“居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再送你的,可一拿到实物就忍不住想要立刻给你看了。”
幸好卧室的灯是那种橘黄调的暖色灯,宋光还能强装着镇定。
“你放在了副驾驶,包装很漂亮。”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宋光微微侧着头,因为刚刚的动作,他领口的扣子不小心开了两颗,这让他多少有些难为情了。
“这是你送给我的,本身就已经很与众不同了。”
百里寅的手指又挑开了一颗扣子,看来这位宋教授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怎么回答她问题这个环节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我不知道该送你一些什么东西才好。这支口红是我和实验室的同学们一起做的,用的是可食用的天然材料,就算把它吃到肚子里也不用太担心,当然我不建议这样做,毕竟味道并不美味。”宋光眨了眨眼睛,有些半开玩笑地说着。
百里寅用一只手打开外壳把里面的膏体旋转出来,这个颜色很像她日常会涂的那种颜色。她有些不太相信,宋光连这些都能记得。
“那宋教授有没有帮我试过颜色呢?”
宋光遗憾地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试一试呢,这不是就被你发现了么。怎么样,还合你的心意吗?”这是他请美院的老师们帮忙调的颜色,所以他也有一点点信心相信百里寅会喜欢。
“我也不知道呢,你要不要来帮我试试?”百里寅笑着看着他的嘴唇。
“嗯?”
宋光一下子没有理解百里寅的意思,如果要试的话,不应该找一个更加明亮的地方吗?可他才刚刚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百里寅接下来的动作就直接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这个问题了。
百里寅把口红膏体的斜面抵在宋光的嘴唇上,宋光僵硬地仰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他紧张地抓着床单感觉到百里寅拿着那只口红慢慢向右边划过去,那抹明亮的颜色就顺着他嘴角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耳边。
“真是一片好颜色呢……”
那支由宋光亲手创作的口红现在又来到他的喉结旁边,只是这样轻微的触碰就让他条件反射地轻哼了一声,红色的标记像一个箭头从咽喉处划向胸口,最后,百里寅在宋光的胸前用这只口红写下他的名字。
她要做什么?宋光不敢胡思乱想。
“宋光,我很喜欢。”
百里寅今天的所有举动都完全超出了宋光的预料,她好像是他实验中最难以把控的那个环节一样,总是会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喜和诧异。在她说“喜欢”的一瞬间,名为“满足”的东西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膛,不用再犹犹豫豫地去思考别的事情了,他的眼中只有这个正在对他恶作剧的女人。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他身上留下的每一点痕迹,而他能做的只是微微张开嘴唇,交出他的一切。
百里寅把自己的吻落在用口红签名的附近,那丝绸一样飘逸的长发丝丝缕缕落在他的身上,宋光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了。
“宋光,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百里寅吻了吻他的额头,她看见在那一瞬间,宋光放在床单上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他居然紧张到这种地步。
“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礼,嗯?”
耳鬓厮磨时,唇边就是所爱之人的呼吸声,再多的话语也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在感情方面,宋光已经很知足了。百里寅把吻落在刚刚自己留下的那片颜色上面,她扣着宋光的手,听到他偷偷咽口水的声音,他渴望着她的抚摸和触碰,所以也想要挺起胸膛回吻她,在那一刻他们就是一对完全心意相通的恋人。一个爱者,他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即使他会害羞地微眯起眼睛,会有羞怯的轻颤,那两圈小帘子一样的睫毛会欲盖弥彰地掩饰着他的欢喜,可百里寅已经知晓了他内心的澎湃。
“我也喜欢……很喜欢你……”宋光散乱着头发和百里寅紧紧相拥,他的嘴唇又湿又热,他想把所有的爱意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这样直白的求爱连月亮听了都躲进了云层里。
原来健康的恋爱,是这么轻松自在。
沈铎跟着百今延逃跑的方向从窗户跳出去,刚刚在大堂里发生的大爆炸似乎毁坏了一楼的供电系统,窗外无边的黑暗争先恐后地漫延进来,只能依稀分辨得出哪里是停车场。
沈铎跟着血迹找到了已经断了气的百今延,龙纳绛亚正半跪在他旁边双手合十,似乎刚刚念完祷词。
“死了吗?”
龙纳绛亚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她警惕地一抬头,却看见沈铎已经过来了。他蹲下身摸了摸百今延脖颈处的脉搏,当然也看见了他心脏处插着的那把小刀。本来他还打算再补几刀的,但既然龙纳绛亚在场,那他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泽费罗斯呢?”龙纳绛亚略显紧张地问。
“他先让我出来了。”
“你真是个笨蛋,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里面?”
沈铎刚站起来就被她揪着领子狠狠砸了一拳,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的女人。
可还没等龙纳绛亚和他解释,她的声音就被淹没在再次响起的爆炸声中了。
黑暗被熊熊燃烧的烈火驱逐出去,耳边是玻璃破碎炸裂的声音,沈铎想要再按原路返回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沈铎听到自己似乎喊了泽费罗斯的名字。
龙纳绛亚按着他,让他不得不跪在地上,要不是她力气够大,沈铎下一秒就要冲进那个让人绝望的火红色世界里了。
“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沈铎!”
泽费罗斯在爆炸的瞬间被一道黑影猛地扑倒在地上,他身后不远处的那面用琉璃瓦彩绘的落地窗被爆炸声震得七零八碎,是刚刚那个人,他替他挡住了那些玻璃碎片,以至于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伤害。
巨大的水晶吊灯咯吱咯吱地左右摇晃着,岌岌可危的样子让被困在室内的所有人的心都七上八下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它的最终结果无非就是在烈火的鞭笞下“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泽费罗斯突然闻到一股带着玫瑰香味的冷风,他的后背战栗着,好像长满了冰碴子一样,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他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这张脸。
卡佩压在他的身上,双臂撑在两侧把他牢牢护住,那双海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倒映出泽费罗斯惊诧的脸。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会回家吗?”卡佩先生在无比认真地问他的教子。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背后就是无边的烈火,再次听到泽费罗斯这种拒绝态度的回答,卡佩的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
泽费罗斯看着他那张无论做什么都处变不惊的脸也来了火气,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是垂落了几缕头发?还这样兴致勃勃地问他一些原本就可有可无的问题!
“那我换个问题,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吗?”
卡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泽费罗斯对他的忍耐度几乎到了极限,就算他再也看不到那种蓝色,可他也会下意识逃避和卡佩的对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现在也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摆出一副慈爱又温柔的姿态,眼尾垂下的睫毛还是记忆深处的深情模样。
耳边就是人们的惨叫和悲鸣,噼里啪啦火势蔓延的声音奏成了死神的列阵曲。泽费罗斯听到他轻轻笑了两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间放手了,只是他自己以为还被束缚着而已。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你不要,不要因为我而这样束手束脚……你的一切都是我亲自教的,是我亲手雕刻出来的啊……我的泽费罗斯。”
有几滴晶莹的东西掉落在泽费罗斯的鼻梁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卡佩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再期望可以得到他的回应了,连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玫瑰香都带了几分混沌的味道。
“即使到了今天,我也依旧没有后悔过,从来都没有……就这样一直恨我吧,而你的灵魂会记住我留下的痕迹,都是我赐予你的……”
他的笑声越来越弱,最后甚至再听不到声音。泽费罗斯皱着眉头,把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这时候才摸到了一片带着尖锐的湿热。一块大概三十厘米长,十厘米宽的碎玻璃穿透了卡佩的左胸,它甚至刚刚在泽费罗斯推开他的时候还割破了他的手掌。
泽费罗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因为他的移动而从黑西装里面不断喷涌出来的鲜血,他看不到那个颜色,也看不到被红色浸湿了的黑,但他可以感觉到手上的疼痛,还有那些温热粘稠的液体裹满他双手的感觉……
他张开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就这样茫然无措地跪在地上,其实只要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身后就是他一直渴望的,现在被暴力炸开的自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