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外布置了能量阻断和屏蔽网，这都得益于之前你用来困住我的手段。”云落平淡道。
    墨逸隐藏在黑暗中，站在云落的身后，没有人看得见他的面容。
    他听见云落的话，已经猜到外面的包围圈是什么样子。
    他站在心仪的雌性身后，眼镜下的眸子闪着泪光，各种神情在眼瞳中流转，在无人可察的地方流下一滴不动声色的清泪。
    可能是不舍这世间在意的人，可能是不甘心壮志未酬，可能是对这一路上所伤害所利用之人的悔恨。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有人看清了。
    墨逸一只手摸出来那个熟悉的面具，戴在脸上，将眼镜随手挂在衣服上，嘴角带着一抹释怀的笑意，凑近身前的人耳边。
    声音很低很轻。
    “若是你早点儿来到这里，若是能在年少时就遇见你，或许一切真的会不一样吧。”
    那声音一顿，换了语气，轻柔地像是在诉说情话。
    “我这样阴暗的人不配喜欢你，所以，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吧。我会很轻的，你不会很疼。”
    后脖颈传来一丝冰凉，有一个尖尖的东西在抵着她的皮肤。
    云落深吸一口气，她抬头远眺，看见几个契约者脸上的神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身上的锐利之气全部散开。
    这件事就由她来做吧。
    她用尽全部异能，施加在长刀清风上，刀法身法速度瞬间叠加。
    “噗嗤——”
    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她惊诧得转过头，异能消失，身形重新出现，长刀和控血异能同时洞穿心脏。
    墨逸带上了面具，嘴角勾起，向后倒去，手却直挺挺地向前伸出，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片雕刻到位的菱形紫晶。
    “肉肉！”
    “阿落！”
    “小落！”
    在她背后，四个契约者正全速赶来。
    云落眸光颤动，向前倾斜身体，接过了那枚小小的菱形水晶片，暗自呢喃道：“你是故意刺激我出手？”
    可却没人回答她，墨逸的生命气息已经全部消失。
    等四个契约者和裂钺等人赶来的时候，他的人形身躯早已经消失。
    有的，只是地上一只墨狼，还有狼头边的一副面具和眼镜，再无其他。
    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有这两件常年佩戴的物件陪着他，也只有这两样东西目睹了他最后的面容。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墨逸，死了。
    阴暗狡诈，机关算尽的星盗头，死隐，死了。
    “大人！”
    裂钺连滚带爬扑到那只狼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一边的雌性，和那把致命的长刀，就要暴起伤人，却被同时赶来的契约者钳制不能动弹。
    但他那张嘴却没停下。
    “大人那么喜欢你，他明明知晓你的异能，你的秘密，你的来历不明，明明可以拿去换资源，他没有，你却杀了他！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闻辛卸掉了下巴。
    几个契约者都准备出手，只是被星级最高的一个抢先了。
    他们都能看明白，墨逸可是九星，实力差距这么大，不可能单单凭借技巧和武器弥补，这也正是他们刚才所担心的。
    能解决得如此之快，是墨逸根本没有想过躲开。
    喧闹声由远及近，宣告着援军的临近，宣告着包围圈缩到最小，宣告着整个地下市场的实际控制。
    云落将视线从远方拉回，转移到不停挣扎反抗的兽人身上。
    她双眼眯起，泛出寒光，像是作出了某种决定，接过清风时，已经萌芽生根的想法露出冰山一角。
    “裂钺，你如果想看见他的宏图远志成为现实，就带着对我的恨意活下去。”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什么镇静剂都管用，红发兽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雌性，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几个契约者也都神情皲裂，神色各异地望着自家雌主。
    在场的没有傻瓜，大家都知道这话已经很直白，背后的意图不言而喻。
    “肉肉你，”迩弭说到一半，微微垂头， 眸中都是不忍，慢吞吞地小声说道：“战争会死很多人的。”
    云落的目光扫了他们一圈，又看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兽人已经很近。
    “我不是死隐，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牺牲也会有，但不必如此极端。我会走出我自己的路，把受伤范围控制在最小。”
    她用的是死隐的名字，没有用墨逸，这是地上的墨狼最后的选择，她尊重。
    理想，她认同。
    方式，她不认同。
    裂钺突然出声，“那你们还动手杀他！”
    墨希瞄了眼远处，人群中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赶紧捂住红发兽人的嘴。
    他低声道：“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以前的事情无法抹去，造成的伤害无法消除，星系已经没有他的生存空间了。就算以后规则制度改变，大家也没法接受他。”
    恢复神智的凌风，也出声补充，“有些事情，一旦做了，结局就定死了，仇恨需要出口。”
    那红发兽人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草地。
    凌风说完话，望着越来越靠近的轮椅，眉毛拧起来，转向身边，低声寻求帮助。
    “小落，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紫藤交代，我怕刺激到她，抛开所有事情，这毕竟是抚养她长大的人。她，不光是恨吧。”
    云落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如实说吧，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且，她没有那么脆弱。”
    话音刚落，她双眼猛地瞪大，注视着地上的狼兽。
    十来分钟前的一句话萦绕在她的耳边，“我这么多年的教导不是白费的，她就算回到凌家，日后一样会回到正轨。”
    她恍然大悟，蹲在地上，默默抽出了长刀清风。
    你竟然连这都算在内了吗？或许你早就预设好了自己的结局，做了备选方案，就算你死，也有人代替你实现理想，继续向前。
    你死之后，仇恨就会消亡。这颗种下十几年的种子，会以你作为养分，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一道机械声出现在几人身前。
    “他就这么死了？我......我......我不信。”
    六个人顺着声音抬眼。
    轮椅上的雌性，失去了神经毒素控制，眼部、嘴边部分肌肉稍微恢复，此时都是全力抽搐，替这副残躯的主人发出嘶吼。
    “妹妹，他......”
    凌风采取了刚才的建议，如实道来。
    紫藤眼眶里汇聚的泪水，包含着她藏在恨意下的不舍，终于可以释放。
    悲伤的氛围中，云落的手环闪起几道光芒，看得她眉头一皱，这傅家的请求怎的如此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