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小山坡进村只有一条可行一辆马车的小道。村子不像山寨,没有村门,但在路边却竖着一块极为显眼的石头上刻着“和平村”三个字,过了这块石头便算是进村了。
在和平村的石头后面,是一条两米来宽、一米多深的用来灌溉的小溪,溪水平缓的流过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小桥,蜿蜒而去。在小溪流的对面,则是一大片水稻田,足有七八十亩,阡陌交错,一眼看去,极是舒心。
走过这座石头堆砌的小桥,便算是真正进了和平村。
和平村并不大,总共也才十六户人家。即便如此小的村庄,也是要与外界来往做买卖的。又在南门府境内,闻商自然便来过这里与村民们做过买卖,虽然次数不多,但周小剑却来过几次。
此时已过了播种时节,水稻田里已经栽种好了水稻,村中年轻劳动力得闲已经出门去找些其他生计过活。所以村中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小孩,几个老人远远的便认出了周小剑,见他此行只是一人,便乐呵呵的一口一个“周大少爷”的叫着,叫的周小剑都不好意思了。
差不多一天了,闻府被灭门惨祸还没有传及到这里。这让周小剑心中有些欣慰。但闻府添丁的喜事却已经传到这里了,从这个老人对周小剑的称呼改变上便能听的出来。
若按照平时,周小剑定会打赏些钱银给村中诸人,但此时,周小剑却两手空空,比他们还要穷。
“老丈,可有锋利的柴刀?借我使使。 ”周小剑笑着朝老人问道,虽然在笑,但却感觉有些尴尬。
虽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也算是入了编的鬼国八大行商之一家的大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身带千贯,想不到今日却要向村中老人借刀柴刀。
老人笑的很和蔼,也回答的很真切,“村里锋利的柴刀都让小子们拿去山上砍柴了,或许能找个一两把残破的钝口刀。”
“不知周大少爷借柴刀是为何事?”
“遇到了些小野猪,想杀来尝尝野猪肉。”周小剑不假思索的回道,但刚一说完,便心中懊悔。要说是其他的还好,但说是要去宰杀小野猪,这对一年不怎么能吃的到肉的和平村的村民来说确是极大的诱惑。
果不其然,老人一听到野猪二字,浑浊的双睛都亮出了精光,精神也为之一抖,急道:“在哪?我这就叫人帮着周大少爷一并去捉杀。”
周小剑尴尬一笑,支吾起来。
老人似看出了周小剑的心思,也是尴尬一笑,但却直白,“村中许久不曾吃过肉了,周大少爷方才提起,老汉自然是……嘿嘿。”
周小剑不知如何圆这个谎,也不知如何接老人的话。看着老人殷切的目光,自己更显尴尬。
沉默了片刻,周小剑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目的,灵光一闪,笑道:“老丈,你先借把柴刀给我,我去杀了野猪还刀的时候,送一二十斤野猪肉来。”
村中老人朴实,虽喜贪小便宜,但却很是诚恳,不愿劳烦周小剑,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不劳烦周大少爷。我们跟着去便是。”
“有凶狠老母猪,村中都是老人,如何能带你们去?我们闻商……”周小剑提到闻商,神情黯然,停顿了一下,强颜笑意,“你只管借刀,保证少不了你们野猪肉。”
见周小剑提起闻商二字,老人心中就踏实了许多。闻商大掌柜闻哲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周小剑又是他家大少爷,怎会骗乡野村夫?
“你稍等,我去寻把好些的柴刀来。”老人示意周小剑略等,转身朝身后的屋群中走去。
周小剑看着老人进了屋,想着可能要等许久,便也跟了上去,想要讨点吃的喝的。
已经过了大半天,腹中早就饥肠辘辘了,等会还要走着去抢回闻哲夫妇等人的尸体,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如何发挥自己的实力。
只是还没等周小剑进屋,老人便拿着一个生了锈的枪头从屋内乐呵呵的走了出来,差点与周小剑撞到。
“周大少爷,我听说你拜了蓝大爷为师,想必枪法肯定不错。我这有个生锈的枪头,给你找根结实的木棍做一杆枪,比柴刀要有用的多。”老人说着又往一边堆放杂物的屋中走。
周小剑发怵的站在原地,心想,难道师父这是在天有灵,让我用长枪报仇?
不会不会,师父他们这才走了多久啊。哪有会这么快显灵。周小剑用力摇摇头,让自己回归现实,大声朝正在寻找合适木棍的老人喊道:“老丈,讨碗水喝。”
“屋内水壶里有烧开的凉水。”老人总是一脸笑容的回复周小剑,让周小剑心里的愧疚感又增添了些许。
“等会把小野猪杀了,都送来给村里人分了。”周小剑喃喃道,走进屋内自顾自的倒了碗凉水一边喝,一边打量着屋内情况。
村屋虽小而简陋,但却也收拾的干净,家具用具摆放的井井有条。卧室独立开来,客厅跟厨房共用一室。周小剑在灶台上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吃食,倒是有几个熟土豆。
“老丈,我拿两个土豆吃行么?”周小剑小声喊一声,他确定外面的老人是听不到的。
“不回答便是同意了。”周小剑这次声音大了些,老人回了句:“什么?”但周小剑哪管这么多,拿起一个土豆便急忙吃起来,连皮都没剥。
一口气连吃了四个土豆,周小剑噎的伸长脖子,忙跑到桌边拿起水壶“咕噜咕噜”的把一壶水都喝了,这才打着嗝走出屋。
枪也上好了枪杆。
“练练?”老人很是热情,如果他知道周小剑偷吃了他厨房里的土豆,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热情。
“行!”周小剑吃饱喝足,也想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为等会的劫尸动手热热身。
但是当周小剑持枪而立时,又突然不知从何开始。以往练枪时蓝背都会在旁指点,示范。现在没有蓝背在身旁,周小剑顿感失措,竟然连起手势都不会了。
站了良久,周小剑忽然右腿一字横扫,枪杆离地而起,左手抓住腾空的枪杆尾端,与枪尖反向疾奔,枪尖落地在地上划出一条直线,右脚脚尖忽的踢中枪杆中部,将长枪踢起,左手换右手抓住枪杆尾端,运用巧劲将长枪树直朝上,呈直冲云霄之势,同时双足在地上一蹬,跳跃直上,手举长枪于头顶,长枪与身体呈一条直线,忽忽向空中刺去。
“好!”老人大喝一声,让出数步。
枪势已起,好似蓝背就在身边,心中的不快一下子就转移到了手挽的长枪上,就在老人屋前尽情花舞……
周小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按着蓝背所授的枪法所舞,只知道老人一直在不停的为自己喝彩。
“好枪!”周小剑收起枪,看着锈迹斑驳的枪头,确实是由衷的赞叹。
“本打算把枪头磨一下,但所耽误你捉杀野猪。不过周大少爷枪法奇妙,即便是这个生锈的枪头,也一样能铩羽而归。”老人眼里赞许道。
“老丈,多谢!待我杀了小野猪,便来还枪送肉!”周小剑拿着枪,朝老人抱拳后,习惯性的往身上掏钱。当手伸进衣中才尴尬的想起自己并没有带银钱出来。而老人却是一副真诚的期待眼神看着自己。
这显然是一次交易,如同以前一般。
正当周小剑准备尴尬的一笑了之时,发现贴身衣服内有个咯手的东西。周小剑正当好奇,忽然想起前日去铁铺打枪时,还剩下一块半两左右的白金。
周小剑心中一喜,知道这肯定是服侍自己的丫鬟见这个荷包精致,以为是自己珍贵之物,便每次给自己准备换洗的衣服时,一并放在衣服中。
这些丫鬟真的是心细如丝。可惜了啊。
“老丈,话不多说,你收好便是。”周小剑毫不吝啬的将白金放到老人手中,不给他推辞的机会,转身便出了和平村。
虽然白金在鬼国并不如何流通,但却比银两要更值钱。老人双手捧着这个略沉的白金,连感谢的话都来不及说。
出村后,周小剑带着临时做的生了锈的枪又回到先前待过的小山坡。
在山坡上又是一阵想破头的想办法,时而仰头看天色,时而拿树枝在地上乱戳,时而骂自己无能,总之脑子里有很多计划,就是不知如何去实施,不敢轻易去尝试,毕竟是有着生命危险的。
周小剑在小山坡上想了近两个时辰,天已经渐黑,又计划晚上去,但想到自己一个人孤军对敌,又胆怯了。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山下传来,周小剑忙躲起来留意四周。
马蹄声靠近,一行十几骑从小山坡下的小路上奔过。虽然天已经渐黑,但周小剑的看的仔细,那一行十几骑全都是闻商的人,尤其是最后奔过去的倒数第四骑,马上坐的正是要与周小剑斗酒的周境,这十几骑上的人几乎都是住的离闻府较近,比如王山,俞代,高明的家就离闻府极近。
周小剑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但看他们去的方向,与运尸车的方向一样。周小剑稍加思索了一番,猜测他们可能是与自己的目的一样,极有可能是去劫尸车抢闻哲等人的尸体。
不管猜测的对不对,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遇着熟人了,便不再躲藏,忙朝他们挥着手中的长枪大喊大叫,但那十几骑绝尘而去,无一人发觉周小剑的叫喊。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正气很足的武学高手,并不能感知到百步开外之人的气息。
周小剑奔下小山坡,站在尘土未散的路上,望着已经消失在黑幕里的周境等人,狠狠的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停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没马就走着去,他们马车的速度也不快,一两个时辰内肯定能追上。”
边说边快步追去。
追了半个多时辰,天已大黑,周小剑虽饿,却并不累,依旧用最快的速度追赶。忽又听到身后一传来马蹄声,周小剑本想躲到一边的草丛里,趁机扑出,抢匹马代步。但想了想自己现在饿的几乎无力,不如就在路上拦下,好言相求,看能否让人带自己一程。便直愣愣的站在马路中间。
也庆幸骑马之人眼尖,在夜幕中看到了站在路中间的周小剑,提前勒马喝止。
“周大少爷!”
周小剑一听,这声音极为熟悉,定睛一看,来人是两骑,正是乔反、申立,周小剑大喜于色,眼泪都流出来了,泣声道:“乔大哥,申大哥。我……”
乔反、申立也是胆大,明知周小剑上午时分已死,此时遇到却并不惧怕,只是极为震惊,换作别人,早就当成诈尸逃跑了。
乔反、申立二人下马围着周小剑细细看了一番,也大喜,两人欢喜的笑着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是在告诉对方,道:“活的,没死!太好了。那闻大掌柜他们必也未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