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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万寿日子虽已过,节日的喜庆氛围依然还在。
陆奂从宫中回了武安侯府后没清静几时就有人打扰,正在练武场挥汗如雨的他停下动作,从身边侍人手中接过帕子,用力的抹去脸上和脖颈间的汗水。
光着的上半身疤痕有的新鲜着,有的已经有些岁月,
皮肤上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随即被一件外衣盖住,沁出一点湿痕。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给我寻了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把手中的长枪归入武器架,坐在长椅之上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陆奂身边的亲兵之一张乔很是为他打抱不平,“别又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家中一堆夫侍仕途也不行的还敢凑到将军眼前来,只会拖后腿。”
见陆奂没吭声便是同意他说的了,张乔问侍人,“可是像以前那样直接给领到家中来了?我这便去看看是什么模样!”
侍人急忙拉住了张乔,豆大的汗珠垂落下来,“大人!没来!没来!老夫人这次真的寻了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怕您不高兴,说是也让您先看看……”
若成了自然是好事,不成也不会伤了各家颜面。
催婚之事,上一次依然操之过急,让陆奂有了逆反心理,他们可不敢再触陆奂的霉头。
“不错的……?”张乔双手抱胸,“说说看,家世模样身高,还有为官几品,性情如何?”
等侍人低着头汇报那位女子的情况之后,陆奂这才不轻不重的说了张乔一声,“我的婚事,你倒是比我还上心。”
他问侍人,“既然要互相相看,约定在何处?”
侍人转达老夫人的意思,“太仆寺少卿余千华余大人明日设宴,您与她便见一见,您要是看得上,这事儿也就妥了。”
这便是女方那边已经稳了,只看他的态度。
陆奂挥手表示明白了,但张乔一手摸着的下巴不太满意的样子,凑到陆奂身边说道,
“才是个监察御史,品级低了些。但正经科举出身,家虽清贫但身边无人,这点倒是不错……大人,您真要去见她?”
陆奂不置可否,松了手腕上缠着的腕带,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家中母亲是翰林院编修,也是清贵人物,在京中名声极好,看起来是不错的。为什么不去?”
陆奂一副认命的样子,好笑的抬头问他,“你是看不上?”
张乔呐呐说道,“我就是个小小的副使,哪敢看不上她呀──就是为您不值罢了。您明明值得更好的。”
陆奂一听就知道他那是给他到了“合适”的,问道,“怎么,你这些日子也跟了我见了京中诸多大人,哪位入了你的眼?”
“嘿嘿,哪儿敢哪儿敢。”张乔抱拳拱手讨饶,“属下是沾了您的光才见了这么多大人,哪有属下不能入眼的人呐,个个都是英明神武、潇洒不凡……”
陆奂挑眉,“得了,直说吧。你觉的她配我不够,那得谁?”
张乔闻言凑到他耳朵边,“那属下说了,您也必定会同意的。”
他一手握拳打在掌中,“属下觉得,那日陛下銮仗前您和那位──”他挤眉弄眼就是不肯说具体是谁,但俩人都知道,“就不错。”
“她武艺高强,身边又无男子,据说献给陛下的寿礼是她自己临的帖,看来还是个文武兼备的。”
张乔顺便捧了一把自家将军,“您看,和您哪儿哪儿都配,若是您们有幸结缘了,在北漠我们就能杀的敌寇哭爹喊娘……”
他兀自幻想的高兴,陆奂一句话给他打回现实,“她是镇国公,你觉得我与她结缘,是谁入谁的府?”
这……
张乔犹豫道,“这事儿也不必非得强求,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呗……”
反正他家乡老百姓没这些规矩,过日子太讲究小事儿了,有什么意思。
“她是陛下宠臣,陛下怎舍得放她去我北漠。”陆奂一句一句掐灭那小心思,
“况且,她身边的位子你以为没人盯着?往后她的身边绝对不会只一人。”
远的不说,就宫中陛下的胞弟翰海王,还有那才名逼人的李怀卿,不都瞧着她么?
他可不愿意和皇家人争夫人。
被陆奂的话拉回现实,张乔“唉”一声叹道,“可惜了……不过将军您都武安侯了就别妄自菲薄了,要是喜欢去争一争也无妨……”
错过了多可惜啊──
陆奂低垂了眼说道,“谁说我喜欢了?不过才见几面,何谈喜欢。”
“哦、哦,那就好。”张乔心中还是有遗憾,说话都恹了,
“那属下这就让人拟折子给余府送去,再把明日您要穿的衣服熨好了。”
说完就溜出去忙碌,只余陆奂一人坐在练武场边的长椅上,望着茶水发呆。
一文一武,互相扶持,互相合作,这是京城中大部分官宦人家的常见婚姻。
他应该也是。
陆奂在心中告诉自己,若是那位人品可行,无甚不可原谅的过错,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毕竟──他确实年岁不小了。
他的人生为自己拼过一把到了现在的地位,
但为了未来的安稳平和,得让自己甘于平庸,和一个家世差一些的、可掌控的人过下半辈子。
他还年轻着,但想及未来老去,似乎一切都在京城中的谁家府上看得到影子,
他曾经自命不凡,实际也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真是无趣。”他自嘲的笑道,
京城是自己不得不主动回的牢笼,若是没个牵挂在京城,陛下会放心他吗?
和一个不在意的女子相敬如宾过一生,他久居北漠她留守京城,各自生活,各自思量。
这般浑浑噩噩的一辈子,像是早就勾勒好的人生画本,他像个戏角儿一样唱下去,也不知是给谁看。
他真的要过这种日子吗?
陆奂突然觉得烦躁,站起身把衣服撕开了扔下,大步走往净室,
“备水!我要沐浴!”
温热的水浇不息胸口的躁意,他整个人沉入浴桶之中,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
直到肺中的空气耗尽,他猛地出水来,黑发遮住了脸,只一手就捋向了脑后──
算了,明日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