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枝叶,轻轻撩动耳旁的碎发。
广袤无垠的星空之下,商莹玉静坐在溪水之畔,目光安谧地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其面容艳丽无双,却满是愁绪。
说到底,她自己竟也沦为了自私自利之人,为了家族,狠心将那心思纯净的女孩推向火坑。
或许,真如商瑾瀓所言,商氏家族,全然没有一个好人。
“往哪跑!”
顾隐辞丢下工具,挽起裤腿便踏入水中。
商莹玉见此情形,赶忙起身呼唤:“小辞,水里滑,快上来!”
“等我把这条最大的抓住!”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溪面,浅水下,猎物游动,待到其绕至腿旁,他趁其不备,猛地将鱼按住:“抓到了!抓到了!哈哈哈哈!”
顾隐辞开怀大笑,那纯真的模样直触人心。
每次带他来捕鱼,望着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商莹玉总是感慨万千。
痴痴傻傻的其实倒也不错,无需承受诸多压力,不必经历尔虞我诈,更无需活得谨小慎微。
每天只需吃饱、穿暖,玩得开心,便已足够。
“快点上来!”
“来啦!”
商莹玉脱去鞋子,靠近溪水旁,伸手将人拉上岸。
顾隐辞顾不上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将拎在手中的水桶放置在草丛边,兴奋之情依旧未减,“快看,是不是特别大!”
“是,特别大,你真厉害。”
商莹玉微微踮起脚尖,将手中的浴巾披在他身上。
“等下你想怎么吃?”
顾隐辞虽心智不全,但做鱼的手艺堪称一绝,不论何种鱼,也不管何种做法,他都能信手拈来,而且味道极佳。
但正因如此,商莹玉托了他的福,吃鱼吃到几欲作呕。
对上那双纯净的眼眸,商莹玉无奈道:“明天再吃吧,咱们这不刚吃完饭吗?”
“好像是哦,光顾着高兴了。”
顾隐辞挠了挠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说话时露出的模样格外呆萌。
商莹玉微微一笑,随手又将浴巾往他身前拢了拢:“给你买了那么多工具,你就是一点不用,每次都把衣服弄得这么湿,感冒了怎么办?”
“你傻呀,现在可是夏天,怎么会感冒。”
“行,你说的都对,走吧,赶紧去换衣服。”
“嗯。”
顾隐辞顺从地点了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带走他的鱼。
———
通往老宅的道路,车辆稀少且宽敞。
青甯本欲坐在后排,怎奈,这车仅有两个座位,无奈之下,她只得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离开商宅,路灯映照的柏油马路上,疾驰而过的宛如黑色的迅豹。
伴随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迎面而来的晚风瞬间化作利刃,抽打在脸颊,仿若要将肌肤割裂殆尽。
青甯被迫低垂着小脑袋,顺手按住自己随风狂舞的秀发。
商瑾瀓瞥了一眼,左侧唇角微微上扬,“怕了?”
青甯侧目,刚一张口,就被迫灌了一口凉风,欲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全都被一股脑地给堵了回去。
那模样,着实令人捧腹。
“狗都不怕,怕这个?”
狗,指的是那条藏獒狗,他的宠物?
青甯一怔,顿时恍然大悟。
芯娅所言不虚,他果然是在为那狗报仇,今晚自己的遭遇,皆是他的报复。
车速依旧未减,随之掠过的晚风愈发猛烈。
青甯将手遮在嘴边,“我并未主动伤害它,只是出于自保。”
然而,她的这番解释,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怕不怕死?”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减速,耳旁呼啸的风声随之变得轻柔。
青甯紧紧抓住座椅,“什么?”
“我玩腻的东西,可都是会被处理掉的。”
没有了周围嘈杂声音的干扰,这句话,青甯听得格外清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在吓我?”
商瑾瀓单手扶着方向盘,浅淡一笑,“鉴于你死里逃生,勇气可嘉,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谢谢,不必了。”
青甯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对此,商瑾瀓颇感意外:“想清楚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此人怎会如此好心?谁知道他又在盘算着什么。
“我不会后悔,倒是你,多次问我是否要反悔,可是因为不想娶我?”
“确实不想。”
这回答,也算商瑾瀓难得的耐心之语。
“为何?”
他未回应,也未看她,只是突然将车子停下。
“下去。”
青甯瞅了一眼,周围熟悉的环境与建筑物映入眼帘。
她竟都未曾留意,车子已然来到了公寓楼下。
但事情终归要说个明白,她不想白费力气,最终落得一场空。
“你还未回答我。”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还没玩够?非要我把你丢出去才舒坦么?”
迎上那冷冽的目光,青甯不禁慌了神。
并非畏惧,而是眼前这男人软硬不吃,根本无法加以利用,说得多,做得多,只会让她这凡胎肉体更快地死于他手。
一时间陷入僵局,所有的计划仿佛对牛弹琴。
青甯停顿片刻,只得乖乖下了车。
但她并未即刻离开,反而在深吸一口气后,扑通一声,转身跪在了车旁。
商瑾瀓横了一眼,这番举动,着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身影,他往后靠了靠,嘲讽道:“本来还能再活一年,你这一跪,是想现在就把我送走?”
青甯垂眸,眼中闪过丝丝哀伤,“青甯意外至此,每日心系家人,若执掌人愿意助我返回家乡,青甯必定全力相报。”
呃…
这疯女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虽知她言语怪异,却未料到会如此荒诞。
不过,疯疯癫癫之人最为有趣,最为好玩。
商瑾瀓换了个姿势,胳膊搭在车窗边沿,顺势问道:“帮你回家,怎么个帮法?给你包机?”
青甯摇头,语气极为认真:“娶我,让我留在你身旁,在离开前,保障我的安全即可。”
这具身躯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小麻雀,果然是荒诞得可怕。
“回家你随时都能回,跟我娶你有什么关系?”
“我目前尚无能力回去。”
商瑾瀓笑了,继续逗她:“什么意思,飞机都到不了?你家在无人区还是深海底?”
“都不是,而是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商瑾瀓故作好奇地问道。
青甯再次摇了摇小脑袋,不愿讲。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三个哥哥,还有…尚未礼成的丈夫。”
丈夫?这女人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越扯越荒诞离谱了。
不过,这样才是有趣。
“你有丈夫,还想嫁给我,你男人心胸这么宽广的?”
“不,他们都不在了,全都被害死了…”
提及伤心之事,青甯薄唇微颤,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她哪里知晓,自己句句沉重严肃,眼前这男人却是全程在逗弄宠物。
“报警不会吗,让警察叔叔帮你。”
“没用的,谁都帮不了。”
“哦~只有我能帮你,是这个意思?”
“对,只有你能帮我。”
商瑾瀓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模样看上去认真极了:“这么说着,我好像知道你家在哪了,我呢,有个亲戚,恰好也住那,估计还能和你做个邻居。”
“什么?”
青甯抬头,用一双含泪的眸子不解地看向车内人。
声泪俱下,满脸哀伤,这女子的癫狂程度,比起商维弘那个老家伙可是有趣多了。
把她送过去,想想也不妥,不如养在身边来得便利。
一个老癫,一个小癫,总要分工明确,放在一起,互相癫死可就无趣了。
那就,偶尔逗弄一番,等腻了再扔过去。
“可我这人,就是太过善良,也最是心软,所以总见不得人受苦受难,这个忙,我帮了。”
听他亲口应允,青甯瞬间激动得不知所措,那般模样,仿佛即刻便能回到神域一般。
她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何时可以过去?可以天天都跟着你?”
商瑾瀓扯了下嘴角,未作言语,启动车子便扬长而去。
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子,青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个商瑾瀓,虽暴力,且毫无礼貌与规矩,但总归也算好说话。
青甯并非无功受禄之人,利益的交换,必然有来有往。
待灵力恢复之时,她定会设法破解他身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