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卫国知道，在改革开放之后，很多老牌厂子，企业，都是因为烂账问题，然后破产重组。
这种问题，一直存在，但也没人跟他说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啊。
毕竟见过才多少年呐。
这种事情就已经这么普遍了？
之前保卫科就一堆烂账，完了回头把万良给抄了补上了。
这怎么到了肉联厂，还有这档子事情？
当然，这也不排除这个所谓的听说，听岔劈了。
但李卫国心情依旧保持沉重。
因为他很清楚，这空穴未必来风。
有这样的闲话传出去，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李卫国深吸了一口气，憋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问题不大。
毕竟大家都是要脸面的。”
郑河听了这话，感觉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这笑话比外面的天气都冷。
“科长唉，您不会真这么觉得吧？
事实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毕竟大家都觉得，都是公家的。
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拿。
当然，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谁会较真去得罪人去？
要我说，您还是走动走动。
那肉联厂，成天一身血腥味。
哪有咱们保卫科呆着舒服？
您是有大能耐的。
背后也有关系。
这关系现在不用，啥时候用啊？
您可千万别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李卫国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喝茶吧。
正经的大红袍。
劲儿大，能管一天不犯困。”
郑河还要再劝说，一旁吴二牛拉了他一下。
郑河只好不甘心的闭了嘴。
毕竟是过来拜年的，不是给人家添堵的。
吴二牛喝了两口茶，眼睛一瞪，竖了个大拇指。
“这茶够劲！比茉莉花好喝多了。
科长，还有么？
给我拿点。”
李卫国哈哈一笑：“你倒是不客气。行，回头给你拿一罐子回去。”
相比郑河，李卫国倒是喜欢吴二牛这一款的。
人家也不是真的直愣愣的没点情商。
但是人家的尺度把持的很好。
这样的算是聪明人。
让你觉得没心机，直脾气，好相处。
但做事却又不会出什么岔子。
领导其实还是喜欢这种员工。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情，人家心里有数。
喝了茶，说了几句话，吴二牛才道：“科长，这肉联厂应该有保卫科吧？”
李卫国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与民生息息相关国有厂，哪个没有保卫科啊。
“有是有，但规模肯定没法跟轧钢厂比。”
毕竟轧钢厂的员工太多了。
肉联厂怎么跟人家比。
再怎么着也用不上上万工人不是？
吴二牛嘿嘿一笑：“那就成，您看，我跟您过去，能有饭吃吗？”
这一下子，就连郑河都瞪大了眼睛。
好你个吴二牛，没想到啊，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玩这一出。
他这话一说，有人顿时急了。
来之前，他们可没商量过这种事情。
见其他人都在看他，吴二牛异常光棍的往背后一靠。
“你们看我做什么？
闹灾害的时候，我从河北逃荒到了四九城。
好不容易混了口饭，没给饿死。
后来是遇到了科长，我才有今天，像个人样。
对我来说，只要有口饭吃，在哪不一样？
更何况科长的为人，你们应该都清楚。
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人？
所以正好你们也都在，当着科长的面。
我吴二牛是没读过多少书，大道理也明白的不多。
但我知道，人活在世，义字当头。
科长上哪，我就跟着上哪。
再说了，你们以为是科长愿意走的？
所以你们在这儿劝科长有个蛋用。
有能耐你们去劝劝厂长。
我一个大老粗都看的明白，你们看不明白？
呵，有些人嘴上说着替科长着想，但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
我二牛不怕说话得罪人。
反正我是跟着科长干。
你们怎么选择，那是你们的事情。”
几个人哑口无言。
吴二牛一顿抢白，郑河也急了。
“吴二牛，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你忠义。
我们都是白眼狼？”
眼看着要吵起来了，李卫国笑着伸手虚空压了压。
“好了好了。
这大过年的。
你们是来给我拜年，还是添堵来了？
二牛，你也少说两句。
你怕是误会了各位兄弟。
大家都不容易，上班是为了什么？
那不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家里的一口嚼谷吗？
还有啊，我得说明一下。
我去哪上任，那是我的选择，跟你们没关系。
也不用非跟着我走。
新的单位，到底什么样，我心里也没个底儿。
现在的工作，大家伙都是做惯了的。
因此，该怎么工作怎么工作。
咱们是工作上的同志，生活上的朋友。
又没有绑定在一起。
还有你，二牛，你想跟着我去肉联厂，我自然欢迎。
但你也不用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各位弟兄头上。
好了，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总之，不管在哪，都是为了国家做贡献，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成。
来来来，以茶代酒，希望咱们以后都有一个好前程。”
李卫国把这事儿定了个基调。
郑河虽然还想找补点什么，但却一直也没机会开口。
毕竟让他离开现在的岗位，去一个新地方从头开始，他其实是不愿意的。
李卫国的离开固然对他有影响。
但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混过来的。
他也有自己的班底。
有追随他的弟兄。
有指望他过上好日子的。
他也不可能一走了之。
甚至于，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愤的。
当初李卫国从副科长，变成正科长的时候，就没表现出要争的样子。
好在后来是作出了成绩，站稳了脚跟。
在他看来，这一次人事调动，李卫国完全有能耐反抗。
结果他依然没有。
还不是被人轻易的拿捏了。
只不过心里再怎么有意见，也不敢提出来。
毕竟李卫国就算不在轧钢厂，拿捏他还是容易的。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这位跟杨厂长关系极深。
说不定这次去肉联厂，是去享福去了。
一时之间，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聊了一会儿天，郑河带着几个人起身告辞。
郑河突然觉得，应该去几位副科长那里去拜个年。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态度，礼数的问题。
吴二牛留了下来。
对李卫国笑道：“科长，您信不信，这几个家伙，一准儿去巴结郑东方几个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