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是特殊的。
无数人刚刚走出旧时代,走出那段血雨腥风,那段苦难,奔着新社会而来。
但新社会该如何新,大家似乎都在摸索着。
拒绝包办婚姻,勇敢追求爱情,似乎已经开始萌芽。
只不过一些陈旧的,腐朽的气息,依旧浓郁,普通人并没有那个胆量,走出那一步。
毕竟人是社会群居性动物。
周围的目光,背后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都是消磨勇气的好手。
未曾开始,胆气便怯了一半。
耿卫红无疑是勇敢的,他是拥抱新社会的那一批人。
毕竟他也曾经为新社会流过血,立过功。
他只是在拥抱自己的一份小小的成果。
如此直白的表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大逆不道的,只是依旧需要强烈的勇敢。
何雨水脸唰的就红了,红的像秋天的枫叶,熟透了的苹果。
散发着独属于青春少女,青春靓丽,经过了某种叫做情爱情绪的包装,香甜无比。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但耿卫红忍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毕竟人家还没答应跟他处对象。
只是那么羞涩的香甜,却萦绕在鼻尖,钻进毛孔里,继而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渠道,浸润到了心里。
耿卫红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的心动,或者是躁动。
“你这人……我们才刚刚见了一面。”
何雨水的心情无疑是忐忑的,激动的,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喜悦。
如同一颗种子,在春天里萌芽,小心翼翼的吸收甜蜜的养分,谨慎的探出脑袋。
然后再经历名为爱情魔药的灌溉,慢慢长出参天大树。
但嫩芽长大,总需要时间。
稍微大一些的风,都可能把它吓的缩回去。
好在何雨水也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姑娘。
她心里喜悦极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如此直白的表达对自己的好感。
但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稳重一点,端庄一点。
否则未免显得太过轻浮。
耿卫红不以为意:“有了第一面,就有第二面,现在不熟悉,第二次就熟悉了。
以后日子还长,我也不是非让你现在答应。
嘿嘿……”
他的勇气消耗完了,就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该上班去了。
这罐头你留着吃哈,别不舍得。
以后但凡你想吃的,就告诉我,我……我能搞到。
就算我不行,还有老李。
你放心,以后的以后,我也会疼你的。”
耿卫红有些语无伦次了,尴尬的笑了两声,气氛愈发尴尬,然后他落荒而逃。
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左腿绊右腿,险些摔倒。
耿卫红已经听到了何雨水略带三分夸张的笑声,这让他跑的更快了。
“呆子!”
何雨水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双颊,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
毕竟大家都不懂爱情到来的时候,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但何雨水觉得,一见钟情,该是叫做爱情。
谁也不能阻止它的到来。
那便……接受吧。
何雨水心情变得很好,感觉今天的日头都更加暖和一些。
她哼着小曲儿进了屋,这样的心情,她会保持到再次跟耿卫红见面。
……
“呸,贱人,你看她笑的那个贱样。
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勾搭男人了。
我早就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
何雨水不知道的是,在一个窗户后面,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充满了怨毒。
贾东旭挪了一下上半身,让自己离窗户更近一些,甚至觉得糊窗户的窗户纸有些碍眼了。
他用手指头奋力的把窟窿扒的更大一些。
秦淮茹做好了饭,把小桌板在炕头支起来。
闻言瞧了一眼,皱了皱眉:“你搁那儿又指桑骂槐的骂谁呢?
我告儿你贾东旭,我在厂子里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少胡思乱想。”
贾东旭闻言,眼睛死死盯着秦淮茹,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阴翳。
秦淮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怵。
“看我做什么?吃饭!
要是不想吃,就大可以掀了。
反正今儿白天我不回来,弄翻了这些,你就饿着。
妈,你在家照顾好东旭。
我分配到了新的生产任务,今儿中午得加班,就不回了。”
贾张氏裹着厚被子,窝在角落里,不停的哼哼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儿子我还能照顾不好?
哎呦,疼死了。
你下班的时候,别忘了去给我开点止疼药。
我得说你两句,东旭毕竟是你男人,你怎么能跟他那么说话?
还有啊,上班就本分上班,下班就赶紧回来,不要在路上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撩骚。”
秦淮茹抿了抿嘴,心里存了一股子气,让她郁闷不已。
但她也知道,跟自己的婆婆,说不着那些。
否则顶起嘴来,又会被她满世界嚷嚷。
虽然她没做什么,但秦淮茹觉得自己还是要脸面的。
但这个婆婆根本不知道脸是什么。
“知道了妈。妈,开了春,棒梗就要送去上学了。
这学费钱,您得出。
以往东旭的工资都给了您,现在我的工资,您也把持着。
多少您得给我点,我好买菜吧?”
听了这话,贾张氏顿时有些不太乐意了。
钱跟大孙子,都是她的命根子。
要拿走自己的命根子,那谁受得了?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
我上哪弄钱去?
现在家里不是有吃的吗?
这个天气,外头哪有菜卖?
你赶紧上班去,我反正闲着没事儿,市场我自己会去。”
秦淮茹气急。
自从贾东旭受伤以后,这个婆婆成天就防着她,跟防贼似的。
半个子儿都落不到她手里。
她知道自己这个婆婆在顾忌什么。
“行,您能去菜场。
但给您开药,总需要钱吧?
人医生那可不赊账。”
听到这儿,贾张氏才不情不愿的从贴身内兜里掏出一个蓝丝绢,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数钱。
数完一遍,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五毛钱给了秦淮茹。
“这么多钱,可是够了。你可别乱花。”
五毛钱,乱花能花哪去?
秦淮茹心有千千结,再这么下去,她非得憋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