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使乔安言能专心照料其母,龙煜年奔波忙碌,不仅替她结清账目,还办理妥当转院事宜,只待次日送往龙城。
回到病房,但见乔安言紧握杨沐晚的右手,倚在榻侧凝视着她,眸中泛红,显然刚拭过泪痕。
“毋须忧虑,姨娘定会康复。”龙煜年轻声慰藉:“明日我陪同你们赴龙城,入住那儿的顶级私院,院中有我相识之人,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多谢……”乔安言吸了吸鼻子,语气微带忧郁:“给你带来麻烦了。”
病房内一片寂静。
许久后,乔安言平复心情,转头望向立在一旁的龙煜年:“此刻,你心中定有许多疑问待解吧?”
关于她这位母亲为何流落在阳县这小地方,看起来如此平庸,与传言中的乔家主母大相径庭。
龙煜年微微摇头:“无须询问,这些都是你的私事。我仅作为朋友相助,尽我所能,其余的,我不问也不探。”
乔安言明了,龙煜年欲为她守秘。
心中满是感激,她低头道:“我……我将钱从手机转账给你,那些费用不应由你承担。”
说着,乔安言四下寻觅手机,好不容易从包里找出,却发现早已电量耗尽。
她略显尴尬地抬头看向龙煜年,歉意道:“抱歉,明日我再转予你可好?”
“无妨,姨娘的病情更为要紧。”龙煜年并不介意这点钱财,摇头道:“此刻无需多虑,照顾好姨娘才是首要。公司那边,明日回去后我为你请假,尽可能让你有多些时间照顾她。”
“多谢。”
静谧的夜晚,乔安言坐于病房的简易沙发,龙煜年则在车中将就过夜。
次日清晨,杨沐晚已苏醒,但身体仍极度虚弱,连说话都力不从心。龙煜年再次忙碌,安排救护车,并协同乔安言及医护人员将杨沐晚搬上救护车。他还去乔安言家取了些杨沐晚的私物,随后驱车跟随救护车前往龙城。
路上,龙煜年回想着在乔安言家所见。
那处住所谈不上富饶,装潢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书架等处可见母女合影,却无父亲身影。
这对母女多年相依为命吗?龙煜年心存诸多疑问,但他明白此时并非探寻答案之时。
抵达龙城后,他们立刻为杨沐晚办理入院。龙煜年贴心地为乔安言预订了最顶级的vip病房,并预约了专家会诊。
忙碌一上午,乔安言才有空吃饭,顺便充电手机。
手机刚亮屏,龙沉励的来电便响起。
乔安言无奈接通,只听见龙沉励怒不可遏的声音:“乔安言,你怎么回事?随意让人帮你请假,然后一整天不见踪影?我准假了吗?!”
乔安言自觉理亏,未多解释,仅道歉:“对不起,龙二公子,下午我会去公司。但这边,我一位……远亲遭遇变故,所以我前来医院探望。”
“远亲?”龙沉励皱紧眉头。他怎不知乔安言在此地还有远亲?
“是的,她是个孤寡老人,没有丈夫和子女,所以我想多照顾一些。”乔安言不敢多言,怕龙沉励察觉异常:“总之,下午我会回公司。”
然而龙沉励却话锋一转:“罢了,既然是关乎生死之事,那你就不必来了。但手机务必保持畅通,明白了?!”
“一定。”乔安言连忙应允。
龙沉励这才不悦地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龙沉励立刻唤来助手:“去,查查乔助理现在何处,她那位远亲又是怎么回事?”
“遵命。”
得到龙沉励意外的宽恕,乔安言方能在医院安心陪伴母亲。龙煜年请来的专家非常专业,详细分析了杨沐晚的病情,指出她的心室偏小,心肌梗塞严重,手术还需数日准备,以制定最低风险的治疗方案。
乔安言这才稍稍宽心。
龙煜年陪伴乔安言至夜幕,终被她劝离。无论如何,龙煜年愿意相助已是仁至义尽,不能让他再留在医院陪伴母女俩,毕竟昨晚他几乎未眠。
拗不过乔安言,龙煜年只得离去。
龙煜年离开后,杨沐晚握住乔安言的手:“安安,我给你添麻烦了。”
“娘,这话怎能说?”乔安言强忍泪水,握住杨沐晚微凉的双手:“无妨,你瞧,刚才那个龙煜年,我已请他代为请假,这几日我便在医院陪你。”
杨沐晚有些不安:“你说这龙煜年……他不是龙家的长子吗?他会……”
“你放心。”乔安言急忙安抚杨沐晚:“龙总不是会乱言之人,他答应替我们保密。只要你手术一结束,我就请护工,安排你回阳县休养,不会被人发现。”
听闻乔安言如此说,杨沐晚才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你知晓,娘无他求,只是……”
“我懂,我都懂。”乔安言替杨沐晚调整枕头:“娘,你莫再多言,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为你买晚餐,想吃些什么?”
“也吃不下多少,随便买些面食吧。”杨沐晚无力地说。
尽管杨沐晚如此说,乔安言却不敢马虎。此刻必须保证她的营养和体力,以免手术时出现意外。
思量着要买的水果和营养品,乔安言安抚好杨沐晚后离开病房。
杨沐晚看着乔安言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正欲闭眼休息,却见病房门又被推开。
“安安,怎么了?”杨沐晚听见动静,从床上坐起望向门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只见门口站立的,赫然是身着黑风衣的龙沉励…… 龙沉砺面色沉静,目光冷冽地注视着病榻上的中年妇人。
他曾令亲信详查乔安言的远房亲戚,岂料竟探出这层意想不到的关联。女子的病历上,赫然写着乔安言乃其女?
何时,乔安言身边多了这样一个贫贱之母?
龙沉砺缓步走近床畔,俯视着杨沐晚,低声道:“杨氏?不,或许,我该称你乔夫人?”
“龙沉砺……”杨沐晚望着他,神色复杂,泪光闪烁:“你怎么会……”
“问我为何在此?”龙沉砺打断她的话语:“此事稍后再议。我需先知,为何乔安言唤你母?你们之间究竟何干?”
事到如今,杨沐晚心中已有答案。
再隐瞒无异于火上浇油,观其眼中隐现的怒意,再编谎言只会加速乔安言失去他的信任。
“是,我是乔安言的母亲。”杨沐晚侧首,泣声低语:“此刻,你一无所知。安安并非乔家千金,亦非名门闺秀,仅是顶替之身。你意欲如何?”
“乔安言是否乔家长女,与我无关。”龙沉砺微微俯身,贴近杨沐晚:“我关心的是,谁令她冒名顶替伴我左右?你们目的何在,嗯?”
他低沉的嗓音,强大的威压,使人几乎喘不过气。
杨沐晚紧咬下唇,不肯开口。
实则,她亦无言以对。目的何在?不过私心作祟罢了。
“不愿说,也无妨。”龙沉砺起身,随手拿起床头柜的苹果,悠然把玩:“但须知,我龙沉砺此生最痛恨欺骗。此事,你与你女,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否则,我亦无法预知自己将如何行事……”
言罢,龙沉砺转身,背对杨沐晚,轻咬苹果,甚是甘甜,想是乔安言精心挑选的。
何时,这女子能对我用心一二?
是夜,龙沉砺面对手机里十几个未接的乔安言来电,依然从容抽烟。
偶尔烦躁,但每当手机振动,他又感到一丝快意。
直至次日清晨,乔安言在别墅门口拦住他,这种状态方止。
龙沉砺的别墅坐落在城郊,临近龙晟集团,更近医院。乔安言自知杨沐晚处得悉龙沉砺的行踪,内心焦虑。
可龙沉砺留下谜一样的话后便杳无音讯,连乔安言整夜的电话与信息也得不到回应。
望见别墅门口等待的乔安言,龙沉砺微侧身:“进来。”
无人之处,乔安言不再客套,疾步踏入别墅,被龙沉砺领至海边的后花园。他坐在露天沙发上,悠然跷足:“有话快说,距上班尚余半时辰。”
“龙二公子身为集团继承人,怎会畏惧迟到?”乔安言强颜镇定,正色道:“昨夜,你去过医院。”
乔安言的直言不讳,令龙沉砺颇为欣赏:“不错,既然是你亲人病倒,我作为你的直接上司,理应探望。何事,有疑?”
“龙二公子。”乔安言冷笑:“事已至此,我们开门见山。你已见过我母,知晓我身份虚假,有何打算?”
“此问,该向你索解。”龙沉砺支颐,指尖轻刮脸颊:“不过在此之前,我很想知道你们此举的动机。”
昨晚,助手彻夜调查乔安言的资料,直至此时,龙沉砺才知乔安言之名,全系假冒,母女俩与乔家毫无瓜葛。
然而奇怪的是,乔安言所考入的大学、取得的成就均为真实。一个确有其人,凭自身努力获取成果,无犯罪记录,家世清白,为何要顶替他人生活?
龙沉砺颇感困惑。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乔安言住着简陋公寓,拥有的奢侈品稀少,平日行为也接地气。
“无他,唯有乔家千金身份,才有机会得董赏识,被选至你身边。董行事谨慎,绝不会轻易让出身平凡的女子靠近你。”乔安言坦然道。
乔家千金的身份为乔安言的工作增添了一道保障。像龙家这样的世家,对继承人的特别助理选择必定审慎,若是一般家庭出身,怎能确保她对龙沉砺和龙家不存异心?
但乔家这样的豪门千金则不同,虽不及龙家显赫,但也算是体面世家,万一乔安言真的与龙沉砺纠缠,至少不至于给龙家蒙羞。
龙沉砺点头,赞同她的解释,却又问:“那你接近我,何故?”
“……”乔安言凝视龙沉砺许久,确认他问此问题时是真心,方才答道:“倘若我说,有人希望我守护你,辅佐你,助你成长,你信否?”
这个回答逗笑了龙沉砺。他嘴角牵动,目光渐寒:“你是说,你还是那个海螺姑娘?”
他人有所求,不足惧;无所求,才可疑。
人心,历来阴暗。
察觉龙沉砺已彻底失去对自己的信任,乔安言黯然低头:“信不信由你,但这就是事实。现在真相大白,我不会再纠缠你,我早说过想离开龙晟集团,还你自由,让你做回不羁的龙家二公子。只要你答应不追究此事,我立即消失。” 第七十二章 默默相助
乔安言最惧的,莫过于龙家对此事深究。她与母亲二人,无权无势,若真被龙家视为敌对,结局自是不容乐观。
“匿迹?如何匿迹?”龙沉砺目光斜睨,傲慢尽现,“你母尚在院待手术,人事档案仍挂龙晟旗下,你欲如何隐去?舍弃母亲,抑或另觅假身份?”
乔安言咬紧牙关,未作回应。实则她深知自己此刻并无与龙沉砺抗衡的资本。
龙沉砺凝视乔安言许久,见她面色微红,似是气恼所致,长发披肩,海风轻拂,半遮面庞,低首垂眸,颇显颓然。她身着白衣,牛仔外套,休闲裤,宛如清纯女大学生刚出校园。
这副模样,倒显得楚楚动人。
龙沉砺转首,极力驱散脑海中的影像,随即冷声道:“不如这样,先告知我,你的真实姓名?”
真实姓名?
乔安言一愣。
该如何回答,她根本无真实姓名。自幼母亲为她取名乔安言,多年来以此名交际。
直至高中,母亲倾尽所有欲送她出国,并告诉她需假扮他人,乔安言才知,这名字从一开始就属于他人。
世间重名并非稀奇,然而刻意重名,实乃母亲对她另一种伤害。
但母亲养育多年,栽培成人,乔安言无法怀恨。
“罢了,不愿说也由你。”龙沉砺淡然道:“不过,你母手术拖延不得。我可当作今日一切未曾发生,寻得妥善之策前,你仍以乔安言身份伴我左右。此事,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晓。”
“可是……”
乔安言犹豫:“龙总已知此事。”
“龙煜年?!”
龙沉砺眼神骤然锐利,起身走向乔安言,握住她纤细的下巴:“他知道?何时?”
“不久,就在你之前。”乔安言无畏地直视龙沉砺:“是他接我母亲至此。”
龙沉砺胸中怒火瞬间升腾,握着乔安言下巴的手渐紧:“好,很好。为何对他毫无戒备,对我却如此警惕?乔安言,我于你眼中究竟何人?!”
莫名其妙的质问令乔安言无言,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龙沉砺这才察觉,松手却揽住乔安言腰身,不让她逃离:“我此刻甚怒。”
“嗯。”乔安言眨眨眼:“那如何是好,他已知晓。不过他说会替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