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即墨谦吵着闹着要跟皇兄玩,晏东凰只得先结束这次谈话,在宫里引领下重新跟女皇见了面。
女皇给她安排在自己寝宫的隔壁偏殿。
因为晏东凰是自己来的,不是以雍朝皇帝的身份来访,所以不必兴师动众招待,也不用做表面上的隆重。
晚膳准备得很丰盛,用膳的人却很少,只有女皇和晏东凰母女二人。
连旁边伺候的宫人都被屏退了出去。
女皇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两个孩子,也正好解答晏东凰心里的疑问。
“谦儿的情况很特殊,两岁的时间就发现不太正常,太医都看过了,觉得孩子是天生的。”女皇陛下有些无奈,“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无济于事,后来才知道原因出在我跟权紫身上。”
晏东凰不解:“是何原因?”
“我跟权紫是表兄妹。”女皇黯然一笑,“权紫的父亲是我舅舅,也是我父亲当初最得力的武将。父亲临终前不放心我,给我定下权紫和修墨两个皇夫,一文一武,都是朝中之首。”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其他四位侧夫。”
“东柏从小并未展现出特殊的本领,只是身体比一般孩子弱,他弟弟又是如此,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孽,上天才会给我如此惩罚。”女皇陛下说到以前,眼神黯淡许多,“待东柏长大一些,他告诉我,他的弟弟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谦儿的父母亲缘关系太近,我跟权紫其实本不该成亲的。”
晏东凰皱眉:“这件事权紫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女皇轻叹一口气,“只是有东柏这句话之后,我心里对权紫有了疏远的心思,这些年他一直觉得我偏向修墨父子,心里有了几分不平,才渐渐生出夺权的心思。”
说到底还是因为争风吃醋。
晏东凰眉心微拧,脑海里幻想一出因爱生恨的戏码,心情不由变得微妙起来。
然后她想着,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怎么应付?
如果是男皇帝,三宫六院自然都是皇后打理。
皇帝处理政务日理万机,哪里还会关心后宫争风吃醋那些手段?
可也正因为皇帝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前朝势力而纵容着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才导致后宫大乱,子嗣被害死,兄弟阋墙,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
而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女皇身上……
比如后宫之主凤摇光,贵妃穆云帆,淑妃谢云间,再来个顾池然,萧南风……他们若是争风吃醋,可能会直接武力掀翻后宫。
再或者是朝中那些俊秀斯文的大臣家儿子。
晏东凰抬眸看向女皇,真心发问:“你……”
“什么?”
晏东凰沉默片刻:“母亲当年刚纳那些皇夫和侧夫进宫时,是如何应付他们的?”
女皇陛下因她一声“母亲”而微怔,随即表情古怪:“我很少召幸。”
晏东凰:“……”
“后宫几人的存在都是为了巩固这个岌岌可危的地位,而不是因为我耽于男色,况且那几位侧夫除了家世之外,性情、容貌和秉性没一样拿得出手。”
“东柏、紫樱和谦儿都是登基之前所生,生下紫樱之前,我跟权紫一直保持着利益合作的关系。”
“你知道的,不管男人掌权还是女子登基,不管后宫有多少人,生育都是女子的事情,对女子身体的伤害很大,而且每孕育一个子嗣,都意味着至少要浪费一年时间养胎、保胎和坐月子,这还是在没有生产危险的前提下。”
“但凡有一次生产不顺,说不得就会一命呜呼。”
“所以登基之后,我整日忙于政务,忙着监督兵马操练,整顿北齐贪官污吏,很长一段时间连后宫都没去过,夜没召见过任何一个皇夫共寝,白天可以一起讨论政务,晚上休息时就分开。”
“男欢女爱固然让很多人沉迷,可一旦有孕就是件麻烦事,我堂堂女皇,着实也不愿意常喝避子汤,索性就远离男色,避免麻烦的出现。”
晏东凰闻言,许久没说话。
或许这就是女子的悲哀之处,永远逃脱不了生子的命运。
哪怕征战沙场,哪怕君临天下,想要一个亲生的有着自己血缘关系的孩子,依旧需要自己生。
而生育这件事对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你身份尊贵就少一分危险,也不会因为你是女帝,孩子就一定会顺顺利利降生。
该吃的苦一分不会少,该耽搁的时间一样耽搁。
所以女帝当政,子嗣注定单薄。
晏东凰没再多说什么,跟女皇一起用完晚膳,回到她的寝宫休息。
宫女奉旨伺候晏东凰这个贵客。
洗漱之后,晏东凰躺在熏着香的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人生像是一场充满各种各样戏剧的话本。
话本里的主人公身世可以随时发生着离奇的变化,尤其是男主和女主,哪怕再怎么玄妙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好像都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晏东凰双手枕在脑后,猜测着此时的凤摇光正在做什么。
两人联手,共伐天下。
好像也挺不错的。
阖眼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临死前的画面。
耳畔一声声痛苦的哀求:“求求你不要死。”
“你别死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你死,求你别死,我……”
“我不要下辈子,只求你这辈子别死,殿下……”
“你连江山都覆了,为何就不能再跟命运抗争一回?命中注明你该死吗?你为何不能逆天而行?!”
晏东凰嘴角轻扬,溢出无声的叹息,像是无奈,像是对自己妥协。
罢了。
人生路上的选择很多。
最好的莫过于能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随心而为。
纠结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