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歧元擅长毒术。
但他最近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接连两次计划失败,在旁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是巧合,但他一向惜命,并且相信命运的存在。
他觉得最近已经不适合再出手。
尤其安王心态貌似出了点问题,他只担心他冲动之下连累到自己。
所以苗歧元只能想办法让安王改变计划,最好能借刀杀人。
可朝中几位皇子都不是蠢货——至少还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大皇子晏璋和二皇子晏鸣受伤卧床,这几天安分得很,其他皇子则在静观其变,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已经接受了公主为帝这个打破祖制的决定。
想借刀杀人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思索良久之后,苗歧元还是开口劝说:“过完年开春,长公主应该会大刀阔斧做一些决策,王爷不如先等待机会,避免让人抓到把柄。”
晏翎冷冷看着他:“你知道本王手里的筹码最少,一旦晏东凰坐稳那个位子,本王哪还有机会得偿所愿?”
苗歧元皱眉:“就因为筹码最少,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
晏翎沉默,神色阴郁难解。
“王爷可以先取得她的信任。”苗歧元说道,“武将重义,对敌人杀伐无情,但心里装着家国大义,只要王爷愿意为百姓生计着想,为军队将士着想,为江山社稷的长远着想,长公主定会对王爷予以信任,甚至重用王爷。”
晏翎沉默着,似是在思索着他的话,可眉心始终紧锁,颇有几分不甘。
思及晏东凰最近对他的态度变化,晏翎总觉得她对自己已经有了防备之心。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真如她自己所说,因为野心勃勃,所以才彻底摒弃亲情,从此不论兄弟,只论君臣?
“王爷,谋大事者需要耐心。”苗歧元语调沉了沉,透着几分蛊惑意味,“我相信其他皇子应该比王爷更着急,王爷可以等他们斗个鱼死网破,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说得好听。”晏翎冷道,“皇子死得越多,晏东凰的地位就越稳。”
一个手握重兵且冷酷无情的君王,哪个朝臣不畏惧?
皇子们接二连三被铲除,她的帝位只会越加稳固,到最后谁都撼动不了。
“王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苗歧元压低声音,眼底多了几分阴冷光泽,“就算她坐稳了皇位又如何?只要找到机会下毒,君王暴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到时王爷作为皇族唯一的血脉,满朝文武只会求着您登基。”
顿了顿,“若在此之前,王爷能跟青鸾军打好关系,来日女帝暴毙,青鸾军不但不会成为您的阻碍,反而会忠心辅佐,成为您最忠诚的后盾。”
晏翎轻轻闭眼,思忖良久,终于把苗歧元这番话听了进去。
他知道自己远远不是晏东凰对手,就算真让他得手了,争夺皇位的人那么多,他也是最没优势的一个。
倘若能等到晏东凰铲除完其他皇子,到时再找到机会……
晏翎缓缓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苗歧元松了口气,躬身行礼:“王爷圣明,属下先告退。”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晏翎靠坐在榻上,静静思索,宫里的暗棋暂时不能动,若来日需要出手,她就是那颗最好用的棋子。
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唆使其他兄弟主动找死,最好能在两年之内死得不一个不剩……
一阵毫无预警的尖锐剧痛忽然袭来。
晏翎脸色一白,蓦地抬手捂住心口,厉声喊道:“苗歧元!”
刚跨出房门的苗歧元听到这声喊,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朝晏翎望去,却见他死死抓着心口的衣服,脸色白得不正常。
苗歧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翎跟前蹲下,急忙捏着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晏翎已疼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五脏六腑里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
钻心的痛楚来得气势汹汹,让人猝不及防。
指尖感受着手指下脉象的异常,苗歧元脸色一点点变了,凝重而骇然:“王爷这是中了香蛊。”
“香蛊?”晏翎痛得面色扭曲,“这……这是什么?”
“是一种蛊虫,素来为女子所饲养,因喜食各种香花,虫体香味浓郁,被称作香蛊。”苗歧元皱眉,“王爷今天可见到过什么古怪之人?”
晏翎蜷缩起身体,额头上冷汗一颗颗渗出来,脑海里浮现一张秀美娇俏的少女容颜,他死死咬牙:“在长公主府……见到,见到一个少女,面生得很,听说……听说是谢云间的未婚妻……”
苗歧元脸色骤变,面生的少女?
难道晏东凰早已察觉到他们给她下毒一事,只是一直未曾声张,却暗中悄悄找来一个同样善毒的人对付他们?
“快……快想办法……”晏翎嘶声开口,剧痛使他几乎失去理智,额头青筋暴突,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快想办法……想办法给本王解毒……”
苗歧元回神,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他:“香蛊只是饲养之人才有办法,我……我没办法呀……”
排山倒海的痛苦袭来,晏翎死死抓着榻上的靠枕,手背青筋一个个凸起,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他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开口:“那怎么办?本王……本王要活生生疼死吗?”
“这……这倒不会……”苗歧元语气迟疑,“香蛊一般是女子用来折磨负心之人的,要对方长长久久受到这种的惩罚,才符合她报复的目的,每次发作时疼上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半个时辰?
晏翎惊怒交加,这样的折磨要持续半个时辰?
“还有一个办法。”苗歧元看着晏翎,“如果确定下蛊毒之人就是那个姑娘,只能去求她,但是能不能成功,或者她承不承认都是一个未知数……”
晏翎没说话,呼吸急促,满脸的冷汗使得双眼像是蒙上一层雾气,连苗歧元的脸都看不真切。
他整个人如困兽一般蜷缩在榻上,如果不是还要维持一点亲王的风度,只怕他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
苗歧元见状,只能先转身离开屋子,站在院子里冷静下来,思索半晌,最终只是命人叫来了安王府统领肖衍。
“肖统领,你拿上王爷的令牌,赶紧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就说安王中了毒。”
“王爷中了毒?”护卫统领肖衍脸色一变,“怎么会中毒?太医能解毒吗?”
“太医不一定有办法解毒,但王爷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回来之后就中毒,这件事得让皇上知道。”苗歧元语气阴沉,“就算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长公主所为,也该让皇上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肖统领神色惊疑不定,还想再问清楚一些,可连苗歧元都束手无策的毒,太医只怕也没办法。
当务之急是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他没再说什么,迅速转身离去。
苗歧元站在院子里,不发一语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青白而阴沉,透着不正常的焦躁。
长公主的本事还真是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