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鸣跨进殿门才看见母妃竟也在场,顿时神色一紧,心头无法克制地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可他什么都没说,转头看见坐在榻前的武烈帝和站在一旁的晏东凰,眸色微暗,朝前走了几步,恭敬地撩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武烈帝没说话。
殿内气氛略显压抑。
晏鸣垂眸盯着宫砖地面,保持着恭敬谦卑的姿态。
“景王殿下。”荣春低声提醒,“皇太女殿下也在呢。”
晏鸣垂在身侧的手一紧,这才意识到,他是需要朝晏东凰行礼的。
真是可笑。
父皇为了给晏东凰撑腰,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打压自己的儿子,昨日当庭杖责大皇兄,今日任由他跪在这里……这么多儿子,竟抵不上一个晏东凰?
天地纲常都要颠倒过来了。
父皇到底吃了什么迷魂汤?
晏鸣轻轻闭眼,掩去眸心晦暗之色,随即睁开眼,垂眸行礼:“臣参见皇太女殿下。”
晏东凰语气淡漠:“皇兄不必多礼。”
“晏鸣。”武烈帝这才抬眼看着他,“你今儿下午去了长公主府?”
晏鸣闻言一凛,缓缓抬头看向晏东凰,表情带着一点讽刺,一点寒心:“东凰……不,皇太女殿下。”
“皇太女”三个字刻意加重的语调,明显透着嘲讽和不甘:“臣是去请罪,并未冒犯你,你打也打了,还到父皇面前告状,有必要吗?”
晏东凰声音淡漠:“皇兄自己去负荆请罪,本宫只是成全你一片诚意,皇兄对本宫是有何不满?”
“臣不敢——”
“晏鸣。”德妃急切开口,“长公主对你动用私刑,你怎么就不敢跟你父皇如实说来?”
动用私刑?
晏鸣心头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妃,几乎脱口而出:母妃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可话还没出口,晏鸣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所以这件事不是晏东凰恶人先告状,而是他的母妃想告晏东凰对皇子动用私刑之罪?
晏鸣心头一沉,已经意识到此事不太对劲。
他好像中了算计。
“晏鸣。”武烈帝沉声开口,声音不怒而威,“你说,到底是东凰对你动用私刑,还是你自己去负荆请罪?”
晏鸣抬头对上武烈帝沉冷犀利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他该如何回答?
若说晏东凰确实动用私刑,那他就是欺君。
欺君之罪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若是否认晏东凰动用私刑,那故意混淆是非且污蔑储君的人就是母妃。
后果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晏鸣。”武烈帝声音自带威严,让人感受到极致的压迫感,“你怎么不说话?”
晏鸣一惊回神,压下心头情绪,垂眸开口:“儿臣……东凰刚被封为储君,她是君,儿臣是臣,他动手教训儿臣,儿臣自该受着,请父皇不必责怪她。”
好一个不必责怪她。
武烈帝面上泛起冷笑:“朕再问你一句,是你主动去长公主府负荆请罪,还是东凰擅自对你动私刑?”
晏鸣攥紧双手:“是……是长公主……”
“可是朕派出去盯梢的人却说,是你自己背着鞭子,独自一人骑马去了长公主府。”武烈帝目光冷冷,“晏鸣,你去长公主府为何不带侍卫?”
皇子出行不带侍卫,只带了条鞭子,且最后的结果是挨了顿打。
此事只有两种解释,他是诚心去请罪,不想跟长公主府的人起冲突,想让晏东凰看到他请罪的诚意,所以没带侍卫。
二是不留下人证,如此就算他倒打一耙,然后长公主府的人出来作证,他也可以一口咬定他们是替自己的主子辩护。
而晏鸣府里没人可以作证,至少就能证明晏东凰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可父皇竟然派人出去盯梢?
晏鸣脸色灰败,忽然觉得悲哀,被自己父皇和妹妹算计的悲哀。
“东凰。”武烈帝懒得再多问,转头看向东凰,“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德妃娘娘受楚家一事刺激,情绪应该不太稳定。”晏东凰语气平静,听着没多少情绪波动,“儿臣建议将她先禁闭在甘泉宫,没有诏令不得外出。”
武烈帝嗯了一声:“你皇兄呢?”
“儿臣对皇兄很失望。”晏东凰看着晏鸣,眼神里跟他有着如出一辙的寒心,“就降为郡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