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间,林瑞麟心中的怒火,好像春风吹过的野草一样,嗖嗖嗖地猛长起来,一直冲到胸口边,差点就要炸开来了。心脏砰砰跳得飞快,血管里沸腾的,不光是热乎乎的血,还有又生气又不解的情绪交织成的大网。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林瑞麟心里嘀咕着,眼神里满是不爽和迷糊。他知道,在这个到处都是铁栅栏的围城里,一句话、一个小动作都可能变成别人手里的刀,一不留神,就掉进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这座分着三六九等的笼子里,那些经历了很多风雨的老滑头,他们的经验就像是金钟罩,时间越久,基础就越扎实。林瑞麟心里清楚,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嘴巴是不能随便张开的,要不然,一不当心,就被别人抓到话柄,接下来,很可能就是一场难以忍受的身体上的折磨。
这时候,老何凑近了林瑞麟,眼神锐利,好像要从林瑞麟脸上找出哪怕一点点不容易看见的变化。他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声音里带着好奇,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逗乐意味:“不对头啊,你的眼睛、鼻子、嘴巴,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研究,又好像偷偷藏了一些恶作剧的乐趣。
本来打算继续闭嘴的老胡,被老何这一番话说得好奇心彻底爆发了,心里的烦躁像被风点着的火苗,噌噌地往上冒。“眼睛鼻子嘴,能有什么不对劲?”老胡不耐烦地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满。
“你不是只有一只眼睛吗!”老何一脸正经,说的话却让场面一下子变得怪怪的。老胡一愣,看着老何那认真的样子,居然呆住了,心里暗暗骂这小子真是个活宝,总能在不经意间搅和一下沉闷的空气。
同时,远处的人群好像接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信号,悄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林瑞麟觉得胸口的重量暂时放了下来,但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这时候,一只干巴巴像树枝一样的手悄悄伸进了他的衣兜,突然的碰触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猛地一转身,林瑞麟正好撞上老何那挤眉弄眼、满脸得意的滑稽表情。
“你……”林瑞麟刚要发火,老何却已经嘿嘿笑着,手指轻轻一点老胡:“他说你长得俊,这是给你的奖品!”老何那老顽童的样子,让林瑞麟又气又好笑,心里暗暗埋怨,明明早跟他说过别闹了。
可林瑞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胡已经拉着一脸坏笑的老何,一溜烟跑了。
这一幕刚好被不远处的袁明无意中看到了。“给你啥了?”袁明的声音里全是好奇,眼睛紧紧跟着林瑞麟的动作。
林瑞麟一摸口袋,手里多了一颗糖。那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老式塑料糖,平时扔地上可能都没人捡。但对于已经被清淡饮食搞得味觉快失灵、嘴里没什么味道的袁明来说,这颗糖就像是沙漠里的甘霖。他二话不说,直接从林瑞麟手里抢过了糖,几下剥开糖纸,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
林瑞麟想拦,但已经晚了。他心里暗叫不好,因为记得那颗糖分明是老何从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拿出来的。在这个对外来东西特别敏感的地方,一颗糖也是稀罕物。
“这味道有点怪。”袁明嚼着糖,有点疑惑地说。
林瑞麟听了,默默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家伙真是太鲁莽了,连东西哪来的都没问,就那么直接吃了下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甜甜的,让我想起了监狱外面的生活,那时候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袁明边远眺边回味,眼里闪烁着对过去的怀念。林瑞麟听了,心里翻腾起来,一时竟有些不忍心直视袁明那份纯真又略显天真的侧脸。
“你又不认识他,他就给你糖?”袁明忽然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瑞麟,似乎在寻找答案。
对于袁明的疑问,林瑞麟一时语塞,避开他那探寻的眼神,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笑出来。“不认识,刚刚那老家伙不是说了吗,觉得我帅,给的奖励。”林瑞麟随口应付,本以为能轻松混过去,没想到袁明这次不吃这套。
袁明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瑞麟,眉头紧锁,像是在深思。林瑞麟心里一紧,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他看破。“咋了?”他试探性地问,声音微微颤抖。
袁明皱着眉头,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沉声说:“我不可爱吗?为什么不给我?”他问得直接又天真,让林瑞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林瑞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好像第一次发现,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两次让自己无言以对。“可能他们没注意到你吧,下次看到了自然会给你。”他最后选择了比较温和的方式来安慰袁明。
袁明听了,下巴微抬,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是吗?”林瑞麟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低下了头,心里五味杂陈。
转眼间,排队的人群已近在咫尺,随着狱警的命令,所有人都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林瑞麟凝视着前方准备给囚犯抽血的老护士,心猛地揪了一下。轮到老胡时,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坐下,淡定地伸出胳膊,这一刻的平静好像成了最好掩饰痛苦的面具。
护士按照步骤,灵活又专业地帮老胡抽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展现着长时间实践后的镇定自如。拔针的时候,指头轻轻一挑,几乎看不出来地让一小点气泡溜进了软管,然后无声无息地融进了老胡的血管里,整个过程就像自然界里的流畅旋律,不留痕迹。
“好了,下一个。”护士的话温柔又公式化,显然对这种日常事务已经习以为常。
老胡接过棉球,轻轻按在针眼上,转向身后老何,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我在后面等你哦!”话里藏着老朋友间那种无需多说的默契和鼓励。
老何坐到抽血椅上,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眼里闪烁着应对小挑战的坚强意志。
林瑞麟静静地排在队伍里,眼神穿过前面人的背影,集中在慢慢缩短的距离上。队伍缓缓往前挪动,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老何从旁边走过,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很快轮到了林瑞麟,尽管空调开着,夏天的余温还是让屋里有些闷。护士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细小汗珠,“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话里透着关心。
林瑞麟的目光停留在渐渐充满暗红色液体的试管上,平静地回答:“我体质容易出汗。”虽然语气平静,却隐藏不了内心的波动。
这时,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士手法熟练地操作着,好像在向等待的人宣布,也像在自我对话:“今天的天气真好!”话语中流露出对生活的那份悠然自得。
林瑞麟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针口的血流因此稍微停顿了一下。对面的护士敏锐地发现了,轻声提醒:“放松,别紧张,血不流了!”眼里满是温柔的鼓励。
林瑞麟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身体,血液随之再次顺畅,平稳地流入试管。完事之后,他眼里闪过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狡猾,仿佛对自己刚刚的小挑战胜利暗自得意。
抽完血,林瑞麟敏捷地站起来想走,却被队列外袁明的一声惊叫打断。“咦?”这个简单的字,让林瑞麟背脊一阵发凉。
“怎么了?”林瑞麟焦急地问,语气里带着不安。
袁明用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怕血吗?”这个问题像冷水泼来,让林瑞麟心里一紧。
林瑞麟正要扯起一个轻松的笑,想解释,没想到身体突然软了下来,一侧就要倒。袁明一惊,心里顿时懊悔不已。
“糟糕!多嘴闯祸了!”袁明低声自责,接着半开玩笑半惊讶地说,“真是新鲜,怕血还能预知的!”
他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扶林瑞麟到一边的空地上,让他躺下来休息。
老胡慢慢往前走,偶尔回头,发现林瑞麟没跟上来,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情感。老何看穿了老胡的微妙变化,嘴角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那小子落后了,好像是怕血!”老何的话语中既有关心,也不缺调侃。
“怕血?”这两个字触动了老胡心中的某段久远记忆,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点欣喜。年轻时他也曾有类似的困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习以为常。知道林瑞麟和自己有这么相似的经历,老胡心里感到格外亲切,走起路来也轻快了。
“我回去看看。”老胡边说边转过身,老何虽然有点无奈,还是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老胡忽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脸色霎时变得青紫,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喉咙。老何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急问道:“老胡,你怎么了?也是怕血吗?”
老胡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低吟,没过多久,身体就无力倒下了,不再有任何声响。
“老胡!老胡!别吓我!”老何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似乎都凝固了,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紧张和恐慌。
狱警闻讯迅速赶来,围在老胡身边进行急救,但所有的努力最终都没能挽回。最后,一名狱警沉重地宣布:“他已经走了!”
老何瘫坐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什么?走了!老胡抽血去世了?”声音颤抖,满是震惊。
狱警们也是一脸困惑和震惊。老胡在这里度过了十几个年头,平时身体还算可以,很少因为生病去看医生,更不用说这样突然的离世,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