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竹山拐后山的毛竹林,就是一片片茶籽山,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刮草,为立冬过后捡茶籽果做准备了。
刮草的山民见到柳老汉带这么多人上山,却不像是来刮茶山的,就问道:
“他柳叔,你这浩浩荡荡的,是要去哪啊?”
“去石牛山仙人拐。”
柳老汉是个老实人,也不会隐瞒。
那人听说是去仙人拐,颇为惊讶:
“你这是要去当土匪呀?”
柳老汉笑了笑,回答道:
“我这一大把年纪,还当什么土匪呀,土匪又不要爹,要爹我给他当一个。”
石宽不想这事搞得人人知道,怕一会柳老汉把事说出来,就故意咳嗽了两下。
柳老汉也是懂的,也就不作声了。
从这几句简短的交谈中,石宽知道山民们并不怎么害怕土匪。平时听到那些传言,要么是老人吓小孩,要么是被添油加醋的,他的心也就多了几分淡定。
过了几座茶山,后面就是森林了,一开始时,森林里的道路还是比较好走。到了正午后,路边的草就变得很密,很多地方人要挤着才能走过去。众人也都累得喘粗气,特别是牯牛强和小申两个要挑担的,汗水已经湿透衣服,头发都没有一处是干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山岗,也比较开阔了,山风吹来,人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石宽停了下来,望着前面依然连绵的大山,问道:
“柳叔,还有多久才到石牛山啊?”
柳老汉把布袋取下来,拿出了一个竹筒罐,喝了一口水,又把竹筒罐递给石宽,指着山顶有一块突出大岩石的山,说道:
“看到那石头没,像不像一头卧着的水牛?那就是石牛山。”
俗话说望山跑断腿,石宽有点泄气了,埋怨道:
“还有这么远啊,申时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到?”
“先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了,一会加点脚力,能赶得到的。”
柳老汉走惯山路,还是比较乐观的。
陈管家早已经累得不得了了,直接躺到地上,有气无力的说:
“这些土匪,为什么要当土匪啊,这么远的路,想要下趟山都难,要是我老婆被劫到山上,我干脆就不要了。”
那些团丁也累,不过没像陈管家这样,他们也坐下,各自拿出水壶和干粮。
庄龙咬了一口米饼,调侃道:
“你有几个钱啊,老婆又不耐看,劫你老婆还不如抢头猪,扛回山上还能吃上几天。”
在文家大宅,陈管家也是个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种气,骂道:
“我老婆是不耐看,但我有了,你有老婆吗?”
“你……”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一句话就把庄龙塞得不知怎么回答,他扔掉米饼,从腰间拔出朴刀,架到了陈管家脖子上。
“你想干嘛?”
陈管家怕土匪,却不怕这些团丁,刀架到了脖子上,也敢怒瞪回去。
“你敢骂我们龙哥没有老婆,你就是文家的一条狗,你算什么?”
其他几个团丁,也是没有老婆的,骂庄龙也等于是骂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不服啊,一拥而上。
陈管家在文家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反而和护卫队那些队员们相处得挺好。看到陈管家被欺负,牯牛强和小申哪能坐视不管。
牯牛强一下子就抽出了扁担,冲了过来,横在几个团丁面前。
“你们骂谁是狗,你们不是牛镇长家的狗吗?”
小申倒是不介意被骂是狗,他说道:
“大家都是狗,但是你们几条夹尾巴狗想咬人,那就要看看我们的扁担答不答应了。”
庄龙仗着有刀,并不害怕牯牛强和小申。他把刀提起来,高过了那横着的扁担,耀武扬威的喊叫:
“都给我放聪明点,刀锋锋利,划伤了你们,我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牯牛强就把扁担一撩,把庄龙的朴刀拨过一边,大声骂:
“就你这熊样也敢吼这么大声,吃屎去吧。”
庄龙这才发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把刀从陈管家脖子移开了。他懊恼啊,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刀已经被打落。
石宽一直在旁边冷漠的看着,眼看两边的人就要打到一起了,这才大吼一声:
“够了,一群窝囊废,刀都握不稳,还想打架,留多点力气一会走路啦。”
那几个团丁不害怕牯牛强和小申,对石宽却是有点忌惮的。人就是这样,地位低的,遇上地位高的,天生就有一些畏惧。一个个的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陈管家早已经蹬腿滚到一边去了,他狼狈的爬起来,气急败坏,指着那几人的鼻子骂:
“牛镇长让你们来是对付土匪的,你们却对付我,回去了我非得找牛镇长说理去。”
“行了,土匪都没看到,自己倒先起了内讧,都给我把刀收起来。”
真的打起来,两条扁担肯定打不过六把刀,石宽还真怕闹起来坏了大事,所以才出言镇压下来的。
是庄龙先动手的,他知道理亏,也就不再说什么,晃了晃脑袋示意几个手下把刀收回。
两边的人各自安静下来,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
休息了一会,继续赶路,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
这边的路虽然还是很蒙,但面向北方,风比较大,倒也凉快。
下午,太阳逐渐偏西时,来到了一座悬崖旁。柳老汉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对大家说:
“这里就是仙人拐,再往前走我就没有去过了,我也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
石宽看了一下那地形,路下面的是万丈深渊,路背是斜坡,树木不高,尽是一些黄草。悬崖很长,一直延伸到一处峡谷。那谷底冒出团团白雾,时不时飘向这里来。
看着很险峻,也像是到了仙境,怪不得被称之为仙人拐。
石宽让小申和牯牛强把担子放下,自己走向前一点,双手做喇叭状,拢在嘴前,大声呐喊:
“哎!宋江二位大哥,我们来啦。”
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好久了才渐渐消失。
山还是山,林还是林,风继续吹,雾仍旧飘,没有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