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有三条机动车道、一条非机动车道、行人道,来往车道隔离砌花圃,路两边安装太阳能路灯的环县城大道,横过龙榕村前,绕过捻子岭扶贫安置点,像一个巨大的括号,不出三个月就会把美丽的县城搂抱在怀中。
环城大道通车后,弊小利大。说弊吧,以往平静的龙榕村不再平静。一天到晚大道上都有各种货车,什么平板的、栏板的、高栏的、集装的、冷藏的、罐式的货车,轰隆轰隆驶过。
闲聊的几位老者,分不清货车的种类。只是报怨:太吵。有风吹来,还闻到汽油、柴油味道。感叹: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早夕看着,犁耕了一辈子的田地,一夜之间竟然有条宽阔的大道经过,就是神仙也想不到……修环城大道,要花多少钱,几千万?上亿?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不说。
环城大道开通后,村里的红泥路一身的轻松。有车族,尤其是后生仔、年轻妹,出村大都走环城大道。
拉甘蔗,拉木头的大卡车、拖拉机司机,心情特舒畅。拉货终于不用走弯弯的村道,窄窄的红泥路了。往日开车,有点提心吊胆,经过村子,害怕小巷突然走出老人和娃仔,过红泥路,担心会车车与车接吻。
自从捻子岭扶贫搬迁安置点项目开工和环城大道通车后,中、晚餐在龙榕家园吃饭的客人有增无减。
有几位常客,是来自工地的各队组工头。客人周末想在餐厅包厢用餐的,得提前预定。
有位姓杨的老板,喜欢在周末预定“鸿运”包厢请客吃饭。兰妹侧面了解,知道客人是在安置点项目工地承包拉土方的老板。
据说,拉土方的八辆七成新的绿皮渣土泥头车都是杨老板的,司机聘用,包中、晚餐,待遇不低。难怪他在服务员面前,牛气冲天。
头次到包厢吃饭,客人未到前,杨老板边喝茶边撩漂亮的服务员小张说话,一起到的后生仔看样子蛮老实。
“阿妹,你们这里不就是一个水库,一个吃的地方,几部娃仔玩的碰碰车吗,也叫‘家园’?”
“老板,你头回到我们家园吧。”小张笑道:“你应该抽个时间,把我们水库风景区,儿童游乐场,一个三十亩果园,一个五十亩田园,整个看一遍才下结论呀。”
“我没那个闲空,我忙着呢。”老板昂起头说。
小张告诉客人:“家园”是龙榕村民出力办起来的。大家都把家园视为自家的。把“果园”看成是“摇钱树”,把“田园”看成是“聚宝盆”呢!
“阿妹,想不到你蛮会说的。”老板觉得自己小看眼前的妹仔了。
“我说的话,是我们兰总开会时说的。”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把你们的‘家园’改成‘迪士尼’乐园好了。”杨老板瞄了一眼阿妹,见小张不出声,得意起来:“迪士尼,你不懂吧,上海的迪士尼……”
“上海是上海,我们是小小的龙榕村呀。怎能扯上什么‘迪士尼’呢。”小张觉得客人可笑。
但客人‘你不懂吧’的话,令小张不爽。于是回敬道:“上海的迪士尼?我表姐就在那里工作,曾陪我玩两天呢!”
小张这么一说,杨老板哑口无言。
杨老板第二回到龙榕家园餐厅吃饭,包厢还是原来的包厢,服务员还是小张。
小张给杨老板,还有听说是老板助理的后生仔倒茶时,杨老板笑嘻嘻地问:“阿妹,问你件私事,可以吗?”
小张一愣,觉得杨老板这个人很烦人,但还是说:“问什么,你说。”
“你谈有男朋友了吗?”
小张瞪了客人一眼:“杨老板,别拿我来开玩笑!”
“别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我给你介绍一个怎样?”
连对方的底细都不了解,就做“月老”?小张差点笑出声,但杨老板开玩笑,自己也不要太认真。问:“男的是干什么的,在哪?”
“老板助手,管理七八部泥头车的业务,同时为老板开小车。他嘛,人远在天边,近在我身边。”杨老板拍了拍后生仔的肩膀,说:“就是他,我的侄仔!高大,能干,帅哥一个。”
“阿叔,谁让你为我找女朋友的?”后生仔很不高兴。
“是你老妈。她说,你整天和大卡车打交道,多一个妹仔都没见。交代我,有合适的,帮找一个。”
“杨老板,要说合适,我半点合适都没有!”客人不是开玩笑,小张也认真了:“我已结婚,娃仔都三岁啦。”
“哦……”杨老板似笑非笑:“没造假吧?”
客人酒足饭饱,剔着牙走了。
小张对兰妹说起了那个杨老板对“龙榕家园”的看法,又想把自己介绍给他侄仔作女朋友的笑话。
兰妹对小张说,一种米养百种人。来吃饭的人,有的油嘴滑舌,有的发酒疯,有的嘴很叼,鸡蛋里面挑骨头,但来的都是客,只要客人说的做的不出格,都可以一笑置之。
这个周末,杨老板又到餐厅包厢来吃饭了。
“阿妹,过来过来!”杨老板和几位客人都喝得醉意朦胧时,他抬起肥头大脸,以右手大拇指和中指磨擦发出“哒”的响声,招呼餐厅服务员小张。
小张上前问:“杨老板,请问需要什么。”
“需要,需要阿妹陪我喝一杯!”说着,杨老板把一杯酒递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家园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是吗,那是什么鸟叫,把你的兰,兰,兰总,叫来见我!”
“我,我”小张很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去呀!阿妹。”杨老板仍在催,满口的酒气。
客人的“表演”有点过了。兰妹在包厢门口看在眼里。她不喊自到。“杨老板,我来啦,有何吩咐,尽管说。”兰妹虽年过半百,但看不到几根白发,穿着得体的她,神采奕奕。
到家园吃饭已是第三回,听说老板是个女的,不知容貌如何。如今就站在餐桌前。“兰,兰总,阿妹说,你不让她,她陪客人喝酒。”
兰妹两眼望着大腹便便,一脸得意,四十出头的杨老板说:“是的。但我是家园之主,可以代表龙榕家园,给杨老板和客人们敬酒。”
“小张,把客人的酒杯和我的酒杯满上。”兰妹平静地说。
端起高脚葡萄酒杯,兰妹来到主客位旁,笑道:“杨老板,我先敬你,再敬其他老板。”
龙榕家园不是小农庄,估值近千万,早已是高音喇叭上老鹰山顶,名声在外。杨老板只是拥有八部泥头车,充其量两三百万,在兰妹面前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但他竟敢在老板娘面前充大头菜,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杨老板赶紧说:“难得美女老总敬酒啊!”
“顾客是上帝,敬你是应该的!杨老板,干杯!”
“我们来一口闷,如何?”久经“酒”场的杨老板想,要是对方不能喝酒,他这一招,会吓倒对方的。
“一口闷,就一口闷!”兰妹一张嘴,一口气把酒全喝了,脸连皱都不皱。
“兰总,你,你真痛快!”杨老板不得不扬起脸,张开嘴,把酒倒进喉咙,只是喝得有点艰难。
兰妹喝一杯酒,就像喝一杯白开水。其他客人都不敢再与兰妹一杯一杯酒来“切磋”,碰杯后,大能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兰妹能喝多少葡萄酒,心里是有数的。她知道,客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谁还敢拿身体来与人拼酒呢!
有一回,兰妹跟老公阿标去应酬。酒席上,老公抵不住客人的敬酒,兰妹顶上。
对阵一番,客人醉得东倒西歪,可兰妹除了满脸通红外,一点事没有。
当时,老公数了数老婆喝了几杯酒,就知道兰妹能喝,葡萄酒喝不了一斤,起码能喝八两。
那天晚上,杨老板离开包厢是为他开车,牛高马大的侄仔和当班保安马能干架着走的。
侄仔说,阿叔,我们毕竟是外来的,还不知道龙榕水库的水深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