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假装坚强了一天,此时终于情绪失控,哭到不能自已,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钟离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不过钟离和叶蓁蓁体重相仿,没什么力气,不由得向后趔趄几步,扶不太稳。
眼看两人就要一同摔倒在地,钟离冲陆羽喊道:“站着干嘛!帮忙扶着点啊!”
陆羽犹犹豫豫的模样,想要伸手又怕烫手似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反复好几遍。
“他知道了会剁掉我的手...”
文白景有多喜欢叶蓁蓁,别人不知道,陆羽可是清清楚楚,那年他嘴欠开玩笑说让叶蓁蓁吃木瓜炖雪哈,文白景事后可是让他加了一个星期班才算消气。
陆羽现在是上前帮忙不合适,袖手旁观又不太好。
沾上这两人,真令人左右为难。
钟离咬牙说道:“你是不是有病!让你帮忙,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陆羽只是爱开玩笑,本也不是行事轻浮之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思忖一番后,他一咬牙一跺脚,事急从权,陆羽对钟离说道:“你看清楚点,我可没有占她便宜。”
陆羽微微俯身握住叶蓁蓁的肩膀,把她扶起来,有点自责的说:“你这副样子,让我怎么交差呀?”
来之前还好端端的,他一来反而搅成一锅玉米糊。
陆羽真是有苦说不出,脑子进了几吨水才会应下这个差事。
叶蓁蓁牢牢攥着陆羽的衣摆,沙哑的嗓音如八十岁媪妪:“你说实话,他还好吗?”
陆羽也忍不住动容,“他没事了,只是担心你。”
听到这话,叶蓁蓁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哀婉面容。
陆羽和钟离用尽浑身解数,好容易安抚住叶蓁蓁,亲眼看见叶蓁蓁入睡。
两人走出卧室,相视苦笑。
钟离半干的头发洇湿湖绿色的睡衣,碎小的湿痕犹如细竹叶,葱蔚洇润地生长在她身前和后背。
斑驳的细竹叶随着她的呼吸摆动,好似一阵清风拂过竹林。
陆羽呆愣数秒之久,回过神来后,忍不住吐槽,从年头开始就不安生,各种风波接踵而至,葫芦还没有按下瓢又浮起来了。
真让人叫苦不迭。
钟离打着哈欠,眼皮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倦怠的说:“你也不容易,抓紧回去休息吧。”
陆羽小眼神亮了亮,忍不住八卦的问了一嘴:“你不回去陪你男朋友,在这里陪闺蜜,男朋友不生气啊?”
钟离瞥了他一眼,“我男朋友没有那么不懂事。”
陆羽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朝卧室努了努嘴,低声说:“你可不要学他们两个,差不多就抓紧结婚吧,当心恋爱谈太久结不成婚。”
钟离现在困得厉害,懒得和他拌嘴,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催促道:“我谢谢你!你快点回家休息。”
陆羽一只脚卡在门缝,不放心的说:“我就住楼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凌晨两点半,陆羽慢悠悠回到四楼,想起文白景的嘱托,拿出手机给文白景发信息。
担心李娇看见心生恨意,又害怕文白景知道实情后忧心,纠结了好一番,只能隐晦的告诉他一切都好。
钟离跟着折腾了一晚上,好容易清静下来,不一会儿就传来细微的鼻鼾声。
叶蓁蓁并没有睡着,太阳穴像是被人砸开,利刃割破两侧的血管,指甲盖都是痛楚。
她甚至忘记呼吸。
陆羽说文白景在医院......
文白景这两年身体很好,一年到头最多患一两次感冒,有时候还是叶蓁蓁传染给他的。
越想越不对劲,大喜之日怎么会去医院,结婚前夜通话时文白景还是好好的。
明明闭着眼睛,叶蓁蓁发觉世界好似在天旋地转。
担心吵醒钟离,叶蓁蓁一点点掀开被子,黑暗中她凭感觉摸着床沿,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缓慢打开门。
她傻站在洗手间,脑子里飞速在想,文白景现在如何,怎么会在新婚之夜住进医院。
心脏好似放进石磨里的黄豆,石磨匀速地一圈圈碾压着,不一会儿就被碾碎变成豆渣和豆浆。
叶蓁蓁蹲在地上,将手插进头发里,始终也想不通文白景为何进医院。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娶她,她都能接受。
可她接受不了文白景有任何闪失,她只要他好好的。
叶蓁蓁一遍遍拽着自己的发根,三千烦恼丝,丝丝都围着文白景绕。
他们已经124天没有见面了,这么多天,他们只通过一次电话。
叶蓁蓁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温热地水汩汩流淌,如泣如诉。她从化妆包里取出修眉刀,将手放在温水中。
闭着眼,轻轻在手腕比划了一下。
鲜血如蔷薇花瓣落在水里,一丝一缕洇开。
痛到极限的时候,身体是麻木的,对疼痛异常敏感的叶蓁蓁,此刻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钟离睡得正香,睡梦中她一翻身,突然睁开眼睛,四下摸索,身侧空无一人。她吓得坐起身,魂不附体的摸到开关打开灯。
钟离看见洗手间亮着灯,站在门口失声大喊:“叶蓁蓁,你在干什么!”
洗脸池中的水,沿着边缘溢出来,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淡红色的水波。
叶蓁蓁傻立在原地,满脸泪痕,泪水将她纤长的睫毛粘在一起。
她干哑的嗓音,透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钟离,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钟离冲去关掉水龙头,抱着她喊:“你疯了嘛?你到底在干什么?”
叶蓁蓁缓缓合上眼睛,声音如同劫灰般冰冷:“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只想见他......”
“你肯定是疯了!”
钟离松开她,翻箱倒柜的找出纱布,哆哆嗦嗦给她缠上纱布,拨通陆羽的电话。
陆羽洗完澡刚躺下,感觉上一秒才合上眼睛,下一秒电话就响了,他顾不上换衣服,穿着睡衣冲到楼下。
叫救护车需要时间,两人火急火燎的带着叶蓁蓁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叶蓁蓁拉着钟离的手不停说要见文白景。
钟离又气又心疼的安抚她。
三人穿着睡衣出现在医院急诊室内。
值班医生见状一脸疑惑,用吃瓜的眼神来回打量三人,一时分不清几人的关系。
那个眼神陆羽再熟悉不过,他第一时间敏锐的嗅到同类的气息,当惯了上蹿下跳的猹,此刻变成大西瓜。
陆羽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和医生解释,焦急地问:“医生,她有没有事啊?”
钟离一直搂着叶蓁蓁颤抖的肩膀,抬头冲陆羽翻了白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陆羽没心情和钟离拌嘴,立在原地。
医生仔细地清理伤口,没有抬头,“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到血管。”
生理盐水一遍遍冲洗着伤口,酒精棉球重重的碾过割裂的皮肉。好在伤口不深,只缝了五针,医生包扎完后又给叶蓁蓁注射了破伤风抗毒素。
医生交代完恢复期的注意事项,忍不住说:“你们年轻人好好处理感情问题,不要动不动拿生命开玩笑。”
“还有,照顾好病人的情绪,不要刺激病人。”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羽一眼,陆羽简直没地喊冤叫屈,这会儿他的眉头比叶蓁蓁的眉头还紧,差事彻底办砸了。
他有点懊恼,低垂着脑袋,神色怏怏地走在叶蓁蓁身侧。
叶蓁蓁感觉身体发飘,人好似腾云驾雾,双脚离地,她还是没有见到文白景。
从前只要她一通电话,文白景就会立马闪现在她面前。
物是人非,她只觉得悲从中来。
钟离轻声说:“蓁蓁,还疼吗?你怎么那么傻啊!”
陆羽也在旁附和:“没什么过不去的,想开点。”
钟离又说:“你想想父母和亲人,你怎么可以为了别人的老公寻死啊……”
叶蓁蓁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哽咽着说:“我没有想死,我想着生病进医院就可以看见文白景了,我好想见他,我只是想要见他......”
陆羽眼眶一红,突然停下脚步,仰起头,发疯似的大喊一声。
钟离轻叹口气:“你怎么那么傻,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叶蓁蓁捂着包扎好的手腕,自言自语的说:“我只是想见见他,怎么会那么难……”
她苦笑着扯起嘴角,自嘲道:“我心里清楚我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可我做不到,做不到不想他……”
那天叶蓁蓁被送去的是人民医院,和文白景所处的私立医院隔着五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