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什么审时度势因势利导全然记不得。
非要挑战叶父的底线,她毫无惧色的开口:“爸,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表面看起来振振有词,实际上手心的汗顺着指缝直淌。
叶父见女儿毫无悔改之意,气的暴跳如雷,指着鼻子骂:“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学会,就学会不知廉耻了吗?”
不知廉耻。
叶蓁蓁忍不住冷笑一声。
叶母在旁劝道:“蓁蓁,回老家结婚吧!你这样和别人同居算怎么回事?”
听父母的话嫁人生子,一辈子任劳任怨,哪怕结婚对象是个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也是万万不能离婚的。
离婚有损家风。
没有人会关心女人结婚以后幸福不幸福,男人再不好也是孩子的父亲,离婚就是水性杨花必须接受众人唾弃。
叶蓁蓁深吸一口气,稍稍放缓语气,同父亲细声细气的说:“爸,我好不容易才从西北出来,我真的不想回西北结婚生子。”
“蓁蓁,你胡说什么?”叶母担心女儿激怒丈夫,出声制止。
看着母亲日渐佝偻的身躯,心酸涌上心头。
叶母年轻时的样貌在十里八村,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嫁给叶父后生儿育女日渐操劳,也从未得到过父亲的怜爱。
叶蓁蓁哽咽着问:“妈,你们这辈人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的幸福吗?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幸福吗?为什么还要逼我过你们这样的生活?”
父辈践行着遵循上一代的轨迹过日子,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然而叶蓁蓁看似柔柔弱弱,实则天生反骨。
叶父眼珠满是血丝几乎要瞪出来,又扬起巴掌。
叶母紧紧抱住叶父的腰,“蓁蓁还要上班,你打了她,她明天怎么上班见人?”
想起小时候挨揍,叶蓁蓁有些失控,“妈,你不用求他,小时候他又不是没有打过...”
叶父并没有因为她据理力争就停下来,叶母挡在女儿面前,背上生生挨了一记巴掌。
叶蓁蓁搂住母亲,眼泪稀里哗啦落下来,“你凭什么打我妈...”
她忿然作色,气得直发抖冲叶父哭喊:“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回老家嫁人,就是怕遇见你这样的男人!”
小时候父母打架的画面历历在目,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父亲家暴母亲。
叶母拉住女儿的手,怯懦的同女儿说:“蓁蓁,你们长大以后你爸爸就没有打过我了,你不要这样说他。”
汝之砒霜,吾之蜜糖。
叶蓁蓁闭起眼睛,突然就无话可说。只有怒其不争恨其不为的悲哀。
她放开母亲,后退两步,缓缓站直身体,看了看眼前苍老的父母,忍住眼泪一字一顿的开口:“爸,妈,我和你们说实话,如果你们非要逼我回去结婚,要么就当没有生过我,要么我把命还给你们。”
叶父叶母错愕不已,他们知道女儿有点小性子和倔强,没料到女儿如此决绝。
只一瞬,叶蓁蓁恍惚看见父母肩膀塌了下来。
母亲含泪牵起她的手,那双手布满干裂的沟壑,她的手仿佛被古树的树皮握着。
叶蓁蓁扭过脸去,一股悒郁之气堵在嗓子眼。
不可否认她很爱家人,可以为家人赴汤蹈火,却做不到父母眼中期望的样子。
可婚姻大事,她实难从命。
那天夜里,叶父窝在书房抽烟,叶母在卧室不停抹泪。
叶蓁蓁坐在客厅沙发,埋头在怀中的抱枕里。
叶母来到客厅,在叶蓁蓁身边缓慢坐下,抚摩着女儿的头发,“蓁蓁,我们是做父母的是担心你,怕你吃亏,怕你被人骗...”
叶母沉沉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你以后当了妈妈就会知道,生女儿的父母天天提心吊胆,女儿小时候害怕她遇见坏人,女儿长大又担心她遇人不淑。”
许多年母亲没有这么抚摸过她,自从离家读书,和父母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不知不觉间父母已变老,怀抱也干枯了。
“妈,我求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叶蓁蓁抬起红肿的眼睛,声泪俱下的请求母亲:“让我自己做主吧!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决不后悔。”
叶母没有表态,只是陪女儿坐了许久。
年前商场客似云来,叶蓁蓁担心店里忙不过来,一天也不愿意休息。前一日同父母闹的不愉快,她有点后悔不该和父母吵架,但说出心里话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下午三点钟,文白景出现在银泰二楼女装区,仍是一副矜贵清冷的模样。
他走在比肩接迹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叶蓁蓁将顾客送至门口,微笑着和顾客道别。只粗略的用余光一瞥,一眼就认出他。
文白景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停在他身上,淡笑着凝视叶蓁蓁。
周遭人流如潮,他们遥遥相望,眼中只有对方再无其它。
正所谓:有情风、万里卷潮来。
叶蓁蓁倒没有和羞走,倚门回首嗅青梅。
她没有片刻犹疑,也没有分毫矜持,飞速回到店里,抓起手机就朝文白景走去。怕被人看出来,她刻意放慢步伐。
两人依然默契的一前一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叶蓁蓁步履轻快,仿佛踩在松软的棉垛上。
就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也是件很浪漫的事吧!在对方的余光中,一路同行。
哪怕不牵手,也知道彼此就在身旁。万千人潮也不能将他们冲散。
坐在楼下咖啡馆,叶蓁蓁双手托着腮,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定定看向他。
文白景心里很是受用,故作无奈的摇头,又忍不住笑起来,“看样子很忙呀?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这话问的,叶蓁蓁有点窘。对上日理万机的老板,她一个小店长哪敢说忙。
不过她从来没有把他当老板,又不是直属领导,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叶蓁蓁骨子里的顽皮从来不怕展现在他面前,痴痴的笑着说:“忙是忙了点,想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公共场合,她难得一见的肆无忌惮。
这在文白景看来却是明目张胆的撩拨。
文白景保持着良好的坐姿,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语气平静中带着玩味:“叶蓁蓁,你不会以为公共场合我就不敢对你做点什么吧?”
话音未落,他骨节分明的手离开咖啡杯,不动声色的缓慢伸向她,像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同她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