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换好吊瓶转身离开,病房的门缓缓关闭。
诺大的医院,无处不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喝水吗?”
文白景声音平缓下来,态度也温和许多,和之前仿佛判若两人。
病房陷入沉寂,彼此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沉浸在缱绻缠绵的甜蜜之中。此时此刻,两人之间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别的情侣间偶尔的小吵小闹不过是增添情趣而已,他们之间的争执与矛盾,表面看来似乎只是叶蓁蓁耍点小脾气,实际上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叶蓁蓁面色苍白如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心中仍憋着一股闷气。她习惯生气的时候不理人,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倔强。
文白景叹了口气,缓慢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向窗边。他静静地站在窗边,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迷人的光线洒落在他身上,更凸显出他的气度不凡。
“蓁蓁,你还记得吗?你晕倒那次我送你到医院,那时你比现在沉。”文白景双手环抱着,语气停顿片刻,“不过,你和那时候一样倔强,我总在想,看似柔柔弱弱的你到底能有多犟。”
他无奈的摇头,发出沉闷的叹息声。
叶蓁蓁激动的情绪平息了几分,她明白自己的偏执,还有那可怜的换不了碎银的自尊心。在这段不对等的关系里,也唯有她的自尊心能让她不至于太过卑微。
文白景转过身,缓步走向病床边,俯下身,捋了捋叶蓁蓁凌乱的碎发。
“你还记得吗?那次你晕倒时对我说:能不能不要离开你?”
叶蓁蓁茫然不知所措,拼命的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她弱弱的回应,“我不记得了。”
文白景抚摸着她的脸,“可我记得,蓁蓁,我记得。”
叶蓁蓁合上双眼,只觉心痛如绞。灰姑娘遇见王子的梦,偶尔做做是幻想。现实生活中遇上,她只剩惶恐和无措。她只怕梦醒之后,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
好梦尤来最怕醒。
“文总,我够不到你...够不到......我会为了上个月赚到八千块而激动的睡不着觉......”叶蓁蓁捂住脸,眼泪无声的打湿手心。
文白景拿开她的手,温柔的擦去她的泪,用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叶蓁蓁,靠自己双手赚钱一点不丢人。知道你在进步在努力,我很欣慰,说明我最初没有看错你。”
叶蓁蓁眼睛泛红,她对待工作是够认真努力,可是他们的差距,要中多少次五百万才能赶上? 她没有底气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因为结果显而易见。
“文总,我真的很感谢你。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需要的我也没有。不如我们做回朋友好吗?”
文白景摩挲着叶蓁蓁脸庞,他的手顿了数秒,“叶蓁蓁,我不同意!”
手机铃声叮叮咚咚不停响,叶蓁蓁抬手去摸枕边的电话。
“叶蓁蓁,你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来上班?今天十一,店里要忙疯了!”
店长语气焦急万分,电话那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叶蓁蓁瞪大眼睛,只顾着和文白景纠缠,完全忘记上班这回事。
“对不起,店长。我在医院...”
她不停的解释和道歉,今天店里忙的不可开交,她居然因为私事耽误正事。
“啊?生病了呀?那也要提前通知我...”店长有些吃惊。
“对不起,我打完点滴争取回去上班...”
“那倒不用,你今天安心看病,明天带上病例来上班吧!”
店长在无奈中挂断电话。
叶蓁蓁郁闷的紧握着手机,今天客流量大,白白浪费冲业绩的机会,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不知道这个月业绩还能不能完成。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
“怎么了?”文白景大惑不解的问道。
“文总,我错过了销售良机...”叶蓁蓁目不转瞬的看着他,“我会为了少赚几百块难过,而你理解不了我们普通人的烦恼,这就是差距。”
“我理解你,可你还有我不是吗?”文白景满脸认真,声音温和无比,“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叶蓁蓁眼中瞬间噙满泪水,视线逐渐模糊。上一次晕倒,文白景送她到医院,也曾说过这句话。那时他们相识不久,还不算熟悉,文白景也是这样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别哭了...”文白景小心擦拭她的泪。
“别对我太好,我害怕。”叶蓁蓁声音颤抖着,小声说道。
“怕什么?”
叶蓁蓁闭口不语,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习惯某人的好,习惯某些陪伴,等到哪天别人将这些收回去,要怎么适应突如其来的失去。
“要不要睡会儿?医生说你最近睡眠不好,身体很虚弱,需要多休息。”文白景眼底浮出些许温柔。
叶蓁蓁轻轻摇头,抿着嘴唇。她抬头看了看吊瓶,还有一大半呢!起码得四十分钟。
膀胱要炸了!
脸憋的通红,她不停在心里纠结,去还是不去洗手间?要怎么说?右手在打针,她今天穿着牛仔裤。
“想上洗手间吗?”文白景低声询问道。
叶蓁蓁眨了眨眼睛,不发一言。
文白景见状将她缓缓扶起,拿来鞋子给她穿上,叶蓁蓁有些受宠若惊。除了小时候妈妈给她穿过鞋子,第一次有人给她穿鞋子。
文白景拿着吊瓶,小心搀扶着她走进洗手间。
“你出去吧。”叶蓁蓁轻声催促文白景离开。
文白景帮她解了扣子,走出洗手间。
叶蓁蓁将水龙头打开,而后才放心解决。
“你在我面前还害羞。”
“我没有!”
叶蓁蓁举着吊瓶走出洗手间,她缓步走向病床。
文白景站在门口,百般无奈的摇头叹息。
“叶蓁蓁!别动!”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木然呆立在原地。
很快护士赶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跑针?”
鲜红的血回流到吊瓶里,将生理盐水染成淡石榴色。
“叶蓁蓁,你真为什么这么倔?”
文白景表情严肃,怒目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