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中秋节。
    各大商场的黄金周活动方案早已制定好，宣发预热工作半月前就已开启。户外led显示屏上，不同品牌的宣传片和折扣力度信息应接不暇。商场周边打临工的小年轻，抱着厚厚一摞大红色的宣传单，见人就塞。
    商场内的店铺，员工们前两天就接到节日物料。立在店铺门口的tk板，色彩纷呈，活动折扣信息一目了然。彩色小吊旗悬挂在天花板，跟随冷气口吹出的风不停晃荡。
    各家店铺的活动方案，早在半个月前就已下达，销售们早已熟记在心。系统定时给会员发送祝福信息和活动通知，销售们电话邀约顾客确定接待时间。
    上班族的长假正式开启，没事逛逛街慰劳日常的埋头苦干，带着家人四下旅旅游放松紧绷的神经。
    周围商圈的店家们，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好接住这波客流，国庆长假的销售数据，占整月业绩的百分之七十。
    销售们更是严阵以待，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顾客。
    伴随着花好月圆夜的歌曲，导购们开启热火朝天的工作模式。
    半天下来，叶蓁蓁趁顾客买单的间隙，揉了揉僵硬的脸蛋，大口的猛灌凉水。虽说有冷气，百来平的店铺最多时有七八十名顾客，三个导购和一位店长应接不暇，个个忙的口干舌燥，足下生风。
    “您好，欢迎光临知初女装！”
    见有顾客在门口观望，叶蓁蓁急忙走上前去问好。
    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孩走进店里，她身穿藏蓝色和暗红色编织的毛衣。她的脸很小，是时下最流行的巴掌脸，四肢修长，举手投足散发优雅气质。
    有品味又不乏艺术家范儿，很上镜的样子，像是从事艺术工作的。
    叶蓁蓁有些自惭形秽，虽说她也学过基础的礼仪，待人接物看似举止得体。但临时速成和与生俱来的气质，站在一起相较，高下立现。
    女孩在店里慢慢踱步，目光在琳琅满目的服饰上流转。
    “美女，需要我帮您推荐吗？我们店上新了很多款，比如这款风衣，灵感来源于意大利设计师...”
    见顾客没有试穿的欲望，叶蓁蓁礼貌的从拿起近旁的货架上取下一件衣服，向女孩推荐新款风衣。
    女孩停下脚步，看了看风衣，回以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并未言语。
    而后，女孩继续向前走，眼睛继续搜寻其他衣服。
    叶蓁蓁将小心衣服放回货架，不疾不徐的跟在顾客身后。
    “美女，您看上哪款可以告诉我。”
    语落，顾客没有回答。看样子女孩不喜欢太过热情的服务，担心话多引起顾客反感，叶蓁蓁跟在女孩身后，不再说话。
    女孩走完环线购物路线，仍未言语，看样子没有选到心仪的衣物。
    叶蓁蓁有些失望，跟着女孩走完一圈，估计这单没希望了。
    店里客流量大的时候，店里不成文的规定是，陌生顾客进店后，谁先向顾客问好，顾客就归谁。
    李姐比较油滑，边接现有的顾客，时不时朝门口观望，只要有顾客进来，都被她一声“你好”划拉过去。叶蓁蓁和夏桐经验不足，但凡同时有两波顾客在，就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脑子应付其他顾客。
    这会儿李姐同时服务着五波顾客，叶蓁蓁没有其他顾客可接。眼看女孩要离开店铺，叶蓁蓁瞬间泄气。
    女孩回过身来，在店铺环线路线上慢步行走，用手指了指。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心跳声如鼓点敲破。她跟在女孩身后，把女孩指过的衣服，查看过型号后，全部抱在怀里。
    女孩共试穿了三十几衣服，叶蓁蓁站在试衣间门口，高兴的合不拢嘴，哪怕顾客买一件，也比不开单好。
    女孩身材是真的很好，典型的衣服架子。不同风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被她完美驾驭。
    “美女，你身材真好！每件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
    叶蓁蓁抱诚守真的夸赞女孩，面对如此完美的顾客，天花乱坠的话术反而说不出口了。
    女孩看着她，莞尔道：“叫我钟颜就好！”
    “好的，我叫叶蓁蓁！”
    女孩伸出手，叶蓁蓁急忙受宠若惊的握了上去，很少有顾客会如此尊重导购，更不会主动握手。
    握着女孩纤细的手指，叶蓁蓁感叹，长得漂亮的女孩基本都自带傲气，这么温和的人，寥寥无几。
    形象好气质佳，还有礼貌。真是人间仙女。
    “你真漂亮！”叶蓁蓁忍不住衷心的夸奖着，担心钟离多想，她顿了顿，“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觉得你很漂亮。”
    钟离听惯了恭维话，对真心的夸赞很是受用，“你也很漂亮。”
    两人忍俊不禁，女孩子间的相互夸赞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买单时，钟离很是豪气，试穿过的衣服通通打包，惊掉叶蓁蓁的下巴。
    “你是全部都喜欢吗？你不要因为我，浪费钱买不喜欢的衣服。”叶蓁蓁慌忙询问，虽然顾客买单越多越好，可谁的钱都来之不易，花钱买一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完全没必要。
    “叶蓁蓁，我是真的喜欢这些衣服。我逛街这么久，你是唯一一个哪怕顾客不购物，也不会摆脸色的导购，你很真诚。”钟离眨了眨眼，温和的解释。
    叶蓁蓁心领神会的笑了，她想到四个字——倾盖如故。
    叶蓁蓁心里淌过暖流，她一直真诚对待身边每个人，很多人觉得她傻，想尽办法占她便宜。鲜少有人夸赞她真诚，更罕见因她真诚而付费购物的顾客。
    她开单的手不住在抖，这么完美的顾客，大单是工作，意外收获一见如故的朋友。
    叶蓁蓁在乐乐陶陶中送走钟离，她在工作中收获到成就感，即便此刻只是个小导购。她终于找到个人价值，哪怕卑微也要闪闪发光。
    “叶蓁蓁，刚才那个顾客我之前接过，她没有说话就走了。”李姐冷不丁的冒出来，拍了拍她肩膀。
    叶蓁蓁反应过来，李姐的意思是，这个顾客她之前接过，所以顾客再回来，也应该属于李姐。
    “李姐，你同时接五个顾客，我和夏桐没有顾客，我们没有说什么。”叶蓁蓁停顿片刻，“这个顾客你接过，她没有消费。那你该问一下，为什么她不和你买？何况，我接待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说呢？顾客成交后你再说，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对啊！她也不是我们店铺的老顾客，只是新客。不存在是谁的顾客！”夏桐站出来帮腔，“你一个人把所有顾客接了，还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让公司把我们都辞掉，所有顾客都是你的，再也没有人和你抢顾客了！”
    李姐被两人左右夹击，瞬间语塞。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虽说是老油条，被两个人新人数落，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前两天同舟共济的情谊，在面对利益之争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都靠业绩吃饭，谁会把钱拱手让人。在一家店铺彼此是同事，离开后，谁认识谁呢？
    叶蓁蓁是有些清高自傲，绝不是蠢。该据理力争的时候，也懂得拉下脸维护自己的利益。
    “李姐，我九月份的业绩加上这一单就达标了，你也理解理解我的难处。”叶蓁蓁缓和下来，“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第一时间说出来，我可以把顾客让回给你。”
    她争辩过后，立马给李姐台阶下，都是搭班同事，总有互相帮衬的时候，她不想闹太僵。
    “好吧！”李姐自知不占理，悻悻地走开。
    “谢谢你。”叶蓁蓁对身边的夏桐道谢，新人间互帮互助，不知不觉间生出了革命战友情。
    夏桐撇嘴道：“没事，她就是看你平常与人为善，欺负你好说话。”
    假期的街道被堵的水泄不通，叶蓁蓁骑着小电驴寸步难行。
    她挤在非机动车道上，路边的桂花已经变成金黄色，香气四溢的小花，被风吹落在她发顶和肩上。
    微仰起头，光影交错在她白皙的脸庞。颗颗桂花坠在她的额间，有一粒调皮的桂花，跌落在她人中窝里，她缓缓合眼，关于文白景的记忆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