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没有打断秦子航，默默等着听她不知道的部分。
    苏瑾州在西北军营待了整整七年，这七年中，他甚少回京，京中却不断传来他的捷报，几年时间，他取得的功勋战绩已经超过在边疆守了半辈子的秦子航。
    苏瑾州是秦子航亲自带出来的，秦子航甚是为他骄傲，请旨把西北兵的兵权交与苏瑾州，苏瑾州是帅才，在他的带领下，西北平定指日可待。
    老皇帝不允，皇后也写信来，说苏瑾州还年轻，且不能让他居功自傲，还是得多磨练一番。
    秦子航深表遗憾，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一是爱才，苏瑾州的确能当此任，二是他守在边境多年，萌生了退意。
    秦家为了大顺子民的安生流血牺牲，上一代已经牺牲了不止一人，他不想再搭上两个儿子的命，何况小女儿都十好几了，眼瞅着到了出嫁的年龄实在不应该再在男人堆里混了。
    他想带着儿女回京，从此远离朝堂隐居生活，却没能如愿。
    皇帝不批。
    皇帝说待平定西北后，自不会亏待他们父子几个。
    秦子航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儿女平安地跟着他回去，但这样的愿望终于成了奢望。
    不久后的一次敌军偷袭，大儿子被属下背叛，被敌军擒走，后送回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彼时大儿媳正在娘家待产，听闻丈夫的死讯几次晕厥，后来生下一子后，在一天夜里也不知了去向。
    大儿子之死，对秦子航来说是无比沉重的打击，但他来不及悲伤多久，边境又有大军来犯，苏瑾州请命作为先锋部队打头阵，和他一起配合的还有秦子航的二儿子，这次战役算是全胜，敌国溃败不堪，从那以后，边境之乱彻底平息，有的小国渐渐成了大顺的附属国，有的跟大顺签订了休战条约。
    秦子航终于能够回京，但只带走了小女儿，他的二儿子在那次战役中失踪了。
    秦子航悲痛欲绝，几番寻找未果后，被皇帝召回了京城。
    苏瑾州被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秦沫本来是要留下继续寻找二哥的，被秦子航强行带走了，她被喂了药，一直离开西北边界才醒来。
    醒来便要骑马返回去，秦子航扔给她一封信，是苏瑾州写给她的，让她好好照顾她爹，他会帮她找到二哥的。
    那时候的秦沫百分百相信苏瑾州，终于不忍让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京城去，便跟着秦子航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将军府。
    过了两个月苏瑾州被召回京，他告诉秦沫，他二哥依然杳无音信。
    那日苏瑾州在秦子航的书房待了良久，跟秦子航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秦硕死了。
    秦子航的两个儿子都战死了沙场。
    “秦将军，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我会查清楚真相，给秦家一个交代，沫沫那儿我先瞒着。”
    那天，秦沫趴在书房的门口偷听了许久，只是将军府书房门窗是特质材料，隔音的很，两人都谈话声又实在小的很，秦沫什么也没听见。
    秦沫从小跟两位哥哥的感情就好，尤其是二哥秦硕，没有去西北的日子里，几乎都是他带着她玩儿。
    以她的脾气听了秦硕的死讯，一定会去西北亲自查证，而那时，西北已经换了人驻守，敌人到底藏在何处还未可知，她若去，危险重重。
    要了秦家两个儿子的命，不见得会放过这个女儿。
    毕竟秦将军有个女儿和三皇子苏瑾州年岁相仿，秦将军有意把女儿嫁给他这事儿，在京城贵族中传的已是沸沸扬扬。
    背后人的目的在苏瑾州，摧毁与他关系密切的秦家，等于斩断了他的左膀右臂，秦家的下一代都死了，秦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动手的人可能是皇上，也可能是皇后与太子，也可能是其他别的皇子王爷。
    这些人都忌惮日益强大的苏瑾州，彼时他的手中已经有了一支强硬的队伍，如果再有秦家的支持，那无疑是如虎添翼，让人睡觉都不踏实。
    对秦家两兄弟动手的嫌疑人这么多，但到底安插奸细的人是谁？
    苏瑾州必须得弄清楚，弄死秦家，下一个的目标自然是他。
    查来查去，凶手都指向了皇后母子。
    也是，苏瑾州如果成了气候，受到威胁最大的除了皇帝，就是皇后和太子了。
    如果是皇帝做的，苏瑾州还真没想好怎么办，毕竟皇帝是他亲爹，他不见得真的杀了他。
    而皇后和太子，他们一定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苏瑾州和这两个人表面上看是一派的，许皇后是他的亲姨母，他叫她母亲。
    与太子的关系从血缘上讲也比其他的兄弟近一些。
    她，太会装了。
    刚进宫时，那个女人做了许多名义上为了他好的事儿，包括给他请好的先生教他读些没用的书。
    而这些年，她更像是一个人亲身母亲一样，他说他想去战场杀敌，她担心地几夜未睡，最后还是求着皇上把他送去了军中，并谆谆教导，军功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一定要平安回来，每隔一个月就会给他写一封信，嘱咐他注意安全，吃饱穿暖。
    他立功后，她会喜极而泣，泪水洒满信纸，既担心又为她自豪。
    “我们州儿，就是母后的骄傲！”
    太子苏瑾渊说，“三哥，你就是我们大顺的战神，大顺有你幸哉，父皇夸你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我都嫉妒了呢！”
    十几岁时，苏瑾州以为这个姨母是真心待他了的。
    她对他既严厉又宽容，事事为他着想谋划，才十几岁就请求皇上封了他为瑾王。
    如果不是知道了母妃是怎么死的，他或许会让她蒙蔽了双眼，认贼为母，到死还为他们母子卖命。
    那一年，苏瑾州十二三岁，已经适应了皇宫的生活。
    他就是从这一年认清了皇后到底是什么人的。
    那年，他的父皇准备选几名嫔妃充盈后宫，让人收拾几座空置的宫殿出来。
    在收拾一座废弃的宫殿时，几名宫女太监发现一具尸骨，已经有些年代的尸骨，没有胳膊没有腿。
    在宫里死个人也不算新鲜事，偶尔湖里就会有淹死的宫女漂上来，即便是这样怪异的尸骨也不足为奇，扔了便是。
    巧的的是尸体正抬要出去处理的时候，被恰巧经过的皇上看到了，皇上皱起了眉头，他还要跟给新纳的妃嫔在此洞房花烛呢，这人还没来呢，就出现个肢体不全的骨头渣子，怎能不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