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捡起桌上的匕首,上边的血迹已经有些凝固,她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重新又扔回桌上,动作潇洒又利落,面对彪爷的威胁,表情依然淡定。
“不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重说一遍也仍然如此,你老就说怎么办吧,在下奉陪便是!”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比彪爷谦虚啊,这姑娘确实有两下子,就说这副临危不乱的镇定就着实让人佩服啊。
有人又暗暗给秦沫竖起了大拇指,并希望她能把这位叫彪爷的也给打趴下。
彪爷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他在这一片也算是有些名号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姑娘叫板,这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兄弟给我上,砍了这娘们儿的腿!”
说着自己也从腰间摸出一把大砍刀。
看热闹的人不乏妇女和孩子,见此吓得花容失色, 有的小孩直接吓得哇哇哭。
大家伙儿大多都是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平时看人吵架倒是不少,这当街砍砍杀杀的又有多少见过呢,好多人在看到彪爷拿出大砍刀后吓得跑走了,胆子大的也往后退了老远,生怕一不小心那刀抡到自己的身上。
那几个小罗罗得到命令一窝蜂地向着秦沫围过来,更是个个手里拿着家伙。
秦沫终于从凳子上站起来。
这几个人她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街头的混混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拿来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但有一点,她是有点犯难的,就是把这些人揍到什么份儿上才好呢,断腿,断胳膊,还是直接拧断他们的脖子算了?
就在她为难之际,身后的男声悠悠响起,“媳妇儿随便打,无论是打残还是打死,为夫我都给你兜着,元宵佳节玩的就是高兴!”
娘的,还以为那男人是个怂蛋呢, 原来是个真正的大佬啊!
众人思忖间,几个人已打斗在了一起,没人看见秦沫听完苏瑾州的话,那嘴快撇到了耳朵后边。
打几个流氓地痞而已,打完我不会自己跑吗,还用你兜着?显摆的你!
“都干什么呢!”
秦沫还没过着手隐,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那声音中气十足,即便是兵刃相交间,也能完整地穿透耳膜,秦沫微微扭头一看,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正朝着他们这边跑来,一行人皆穿着统一的制服,为首的男子身材倾长,面带冷色,那声音正是出自他口。
好巧不巧,那人秦沫还认识,督卫司首领宫长俊。
嘿,这回真是撞上正主了,督卫司是管京城治安的,打架斗殴临街闹事,正是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宫长俊那声大呵很管用,彪爷等人皆停了手。
彪也还迎着宫长俊迎了上去,一副讨好的嘴脸,“小人见过都督尉大人!”
秦沫也收了手,冷岑岑的瞅着那二人。
宫长俊皱着眉冷声道,“为何闹事?”
“嘿,大人,误会了,误会了,小的兄弟们被人打了,小的正在跟人讲道理……”
彪爷从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悄咪地塞向宫长俊,意思不言而喻,想让他睁只眼闭只眼不要管他们的事。
宫长俊却极其不给面子,两只手夹着那腚银子举的高高的,冷眼哼笑,“你这是要贿赂我吗?”
彪爷陪着笑,“小的不敢,不敢,只是看大人们大过节的为保护百姓的安危连休息都不成,心中万分感动……”
宫长俊不领情,哼了一声,“先带我去看看!”
彪哥点头哈腰,把人带到那几个哼哼唧唧的人跟前,指着他们委屈吧啦地对宫长俊哭诉,“大人你看,我这些兄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平白无故就让人打成了这样,我来讲道理,又差点被卸了胳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秦沫差点气笑了,这又是个颠倒黑白的主,亏他膀大腰圆是一老爷们!
宫长俊让人上去检查了一番,发现几个人的确是受了点伤,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问道,“人呢,你说是谁把他们打成了这样?”
这时候有人就忍不住说了,“大人,不是他说的那样,是……”
老板夫妇也连忙说,“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宫长俊不等这些人说完,冷然打断,“我问人呢,是谁把他们打成了这样?”
先前说话的人和老板夫妇都哆嗦着不敢说话了,果然啊,这督慰大人跟那些坏人一伙的,只盼着拔刀相助的侠女能赶紧溜了。
秦沫却自己站了出来,“是我,我打的,督慰大人是有话要问在下?”
宫长俊脑门直冒冷汗,他又不是熊心豹子胆,哪有话敢问她老人家啊。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正义凛然地说道,“不,我是要表扬这位女侠,打得好,打的太好了,女侠这是在为民除害,他们这些人就是该整治了!”
秦沫笑笑,心道这宫长俊还算是会办事的,她摆摆手,“表扬倒是不必了,只希望大人能严惩这些人,大庭广众之下都嚣张的紧,背后指不定做了多少缺德事儿,要是能揪出背后的那个人,给予该有的惩罚就更好了。”
宫长俊颔首,“那是一定的,本督卫这就把人带回去,以后他们休想在街上为非作歹了。”
宫长俊一挥手,十几个手下训练有素地走过来,抬起那些短断腿的,招呼那些断手的和一脸蒙圈的彪爷,“走吧,都去跟我说清楚!”
“大人,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大人不记得我了?在白府老夫人的生辰宴上,我们见过呀!”
“你给我闭嘴,再废话就让你尝尝督慰司三件套!”
“啊,这这……”
彪哥怎么也不明白,原来在多大的官面前,只要拿出白府都好使,以前也跟这个宫长俊打过交道,怎么现在就突然不好用了。
众人早已经看呆了,看那彪哥还以为多牛逼呢,还不是说被带走就带走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出手利落又仗义是女侠早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夜幕下绚烂的灯火中,秦沫和苏瑾州在人群中闲逛,苏瑾州要去牵秦沫的手,秦沫烦他,索性抄着袖子走,反正还是冬天,天气寒冷,街上很多人都是这个姿势,也不会显得突兀。
苏瑾州嘴角浮着淡淡笑意,跟在她身侧,随着她去,人来人往中,不用转头,就能知道她在他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今年的灯会很壮观,也很漂亮,走在人群中,随着人潮漫步,苏瑾州的心里暖暖的,这种场景,他已经想了很多年,终于还是实现了。
他忍不住叫她,“沫沫 !”
“干什么?”
周遭都是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喧闹至极,但苏瑾州的声音太过好分辨,这人是个人的时候,通常声音都是温和的,听着就很舒服的那种。
秦沫回头瞅了一眼苏瑾州,她的心思还在刚才的馄饨摊上,也不知道彪哥那伙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宫长俊这人,行不行?”
秦沫不怎么放心,如果把人抓去只是教训了几句,就把人放了,那些人定会变本加厉继续找馄饨摊的麻烦,别到时候摊主馄饨摊经营不下去,人也被折磨的活不下去。
这样的气氛下,苏瑾州可不想谈论别人,在那个摊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他还是没忍住把手伸向了她的细腰,搂的太紧影响走路,所以只是松松垮垮地揽着,当然还是得好好回答媳妇儿的话,如果她不满意,额,他不会让她不满意大家。
苏瑾州侧头看秦沫,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映着盛世的灯火,璀璨又夺目,让人看一眼就不想挪开眼睛,他微微勾起嘴角,马上又是另一幅盛景,只是出口的话多少有些一语双关的不正经。
“管他行不行,你只要知道,我行就够了!”
秦沫停住脚, 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了半晌,如果不是已经相识这么多年,她怕是也会溺死在那两潭深渊中。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并且选择了相信。
“这就是你所说的兜底吗?”
“这还不够?”
秦沫不答,调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前方有人放烟花,在那崔擦的烟火掩映下,她终于还是夸了他一句,“总算还有点用处!”
苏瑾州耳力很好,这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有点不满,在她腰间最痒处轻轻抓了一把,“有点用处?”
秦沫怕痒,极力控制着还是摆动了几下身体。
苏瑾州顺势就把人往怀里狠劲带了带,“人多,可别走丢了,到时候我都没出哭去!”
旁边走着一个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看着他们咯咯地笑,跟她娘说道, “娘,你看,这对哥哥姐姐好相爱啊!”
被妇人骂了一顿,“你这屁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叫相爱,小小年纪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还嫌不害臊!”
孩子不服气,“相爱怎不能说了,娘就是老古板,噜噜噜.....”
小孩边跟她娘做鬼脸,边朝着烟花最多的地方跑了过去,他娘焦急地在后边追,“喂,别跑,人多跑丢了......”
苏瑾州和秦沫相视一笑,苏瑾州:那孩子好有眼色!
秦沫:这小孩指不定被啥荼毒了!
两人没有目的地,随意地在地上走着,街边到处都是卖各种货物的小摊子,尤其是卖女孩玩意儿的摊子前,一般都会围着不少小姑娘,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对那些簪子手镯吊坠啥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免疫力,喜欢的便试戴着看看,摊主当然有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都十分卖力地推销着。
秦沫也往那些摊子瞄了几眼,她对那些饰品什么的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着那些鲜活的姑娘们有点羡慕。
啊,多好的年龄啊,多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不由得会回想一下,自己在那个年纪正在干什么呢?
好像很忙,但却没有做过什么女孩子该干的事儿,没弹过琴,没绣过花,连件颜色鲜艳的衣裳都没穿过。
可,那时的她,与这些女孩也是一样的快乐的。
那时,她与身边的这个男人关系还很好!
突然,秦沫有些烦躁,指着一个首饰摊子对苏瑾州说,“给我买个吧,不是说要给我买花戴吗?”
地摊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顶好的就是银制的饰品了,苏谨州笑着问秦沫,“你确定在这儿买?”
秦沫点点头,“要那个翠绿色的簪子,我看着挺好看的。”
这是秦沫第一次跟苏瑾州要东西,即便那些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她要,就没有不买的道理。
“好,夫君买给你!”
苏瑾州的声音似乎要化成了一滩水,真是温柔的不像话。
听的秦沫就更加的烦躁,所以等苏谨州挑好簪子付完钱后,她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苏瑾州转身叫秦沫,发现人不见了那一刻,心里就跟被掏空了一样,他想,不会的,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离开他的,不会,她不会。
她那么在乎她的家人朋友,不会不顾及他们一走了之的!
人流很大,秦沫继续顺着人流而行,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儿,就顺着人群往前走,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一座桥上。
桥上桥下都是人。
天气刚有回暖的迹象,河面大部分都冻着,只有靠着岸边的地方有几处化开露出水来。
那些化开是水面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猛地看去,就如夜间璀璨的星空。
苏瑾州找到秦沫的时候,她正坐在桥墩上发呆,视线落在桥下的河面上,空洞而茫然。
他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边,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桥下的河面,久久。
“我们,也去放一盏灯吧!”
秦沫像是刚知道这人已经找来一样,惊异地回过头看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支小巧玲珑的纸灯,中间插着一根火红的蜡烛,已经点燃, 灯芯正扑哧扑哧烧的响亮。
“我和你放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