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三十年,寒冬。
白雪纷飞,落于地面,堆积如山,掩盖世间一切污秽。
庄严寂静的院子里,气氛显得凝重而肃穆,而就在这座院子的正门前,一个身着单薄中衣的女子正双膝跪地,她的背影挺直而坚定,宛如一株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梅花。
女子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轻轻拂过雪地。她身上的中衣虽然单薄,但却无法掩盖她那清丽脱俗的气质。此刻,她静静地跪在那里,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正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轻如白羽的雪花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却如同加了一块烙铁般沉重。
冷到极致便是麻木,仿若她已经死去的心一般无二。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于承受不住,身形直直朝旁倒下,犹如一块枯叶般落在雪堆上。
青丝如花瓣般散落开来,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白雪没有丝毫怜惜,不停歇的继续飘落。
她身下的裙摆如一朵盛开的红莲般绽放着,触目惊心的血红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与身旁洁白无瑕的雪形成了鲜明而凄凉的对比。
青丝墨发,鲜红点缀,使绝美的女子更添了一分妖艳凄美之感。
“王妃!”
一旁陪同跪着的丫鬟发现了这一幕,忙惊呼出声,向她爬去。
短暂的距离,丫鬟却爬的很是艰难。
她刚陪主受刑,同样伤痕累累。
即使如此,她仍然向主子爬去。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王妃您快醒醒!快醒醒!”
“来人啊!王妃晕倒了!”
“快来人啊!”
丫鬟声嘶力竭的喊着,却无一人上前相助。里面的人如同死了一般,半分动静也没有。
躺在丫鬟怀中的绝美女子缓缓睁开眼眸,对着焦急万分的忠心丫鬟,强挤出一抹笑容,虚弱的道:“绿柳,我……我没事。”
“王妃……您……您都流血了,还说没事。”绿柳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明明是曲芯竹自己摔了一跤,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责罚了您,您为何不向他解释清楚,何苦受这个罪?”
曲清言笑容顿了一下,眼底的痛楚和哀伤一闪而过。
“其实……这样也好。”她伸出手缓缓摸着剧痛的腹部,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心中却知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她微微挪了下头,冷漠的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
这时的他,怕是正在温柔贴心的安抚着她的庶妹,他楚楚可怜的侧妃娘娘吧。
也是了,曲芯竹灵巧惹人怜,同时又具有这个时代不曾有的鲜活思想。
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于一众博学之士中脱颖而出,荣膺状元。其后,纵身份败露,得众人求情,皇上亦未加罪于她。其更被众学子奉为“天下第一才女”。
她混迹市井,精于商道,以女子之身,短期内便积聚巨额财富,不仅成为“天下第一富商”,还受皇上钦点为皇商。
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仅凭数根银针,便可为当今太后祛除顽疾头痛,太后须臾离不得她,常伴凤辇之侧,获随意出入皇宫之特权。
如此如此,数不胜数。
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那个曾说“生生世世永远爱她”的男人。
也难怪他会变心,遗忘曾对她的诺言,从而移情他人。
“王妃,难道您有孕了?”绿柳望着她身下的鲜红,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急忙对着大门喊道:“王爷,王妃有孕在身,如今伤上加伤,您开开恩,饶过王妃……”
曲清言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为时已晚。可身体疲倦袭来,意识逐渐消散。
……
冷,冰寒刺骨的冷。
痛,痛彻心扉的痛。
曲清言渐渐的恢复意识,不知何时,她又回到了栖身的柴房。
她薄唇干裂,声音嘶哑,轻轻地喊了一声,“绿柳。”
无人应答。
她顿感不妙,那个丫头冲动鲁莽,一心为她。若是惹怒了那狠毒的二人,后果不堪设想。
曲芯竹那个女人睚眦必报,心眼极小。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绿柳。
曲清言忙从简陋的床上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弯着腰便向外走去。
刚走出屋子,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出呜呜呀呀的声音。她皱了下眉头,便走过去推开门。
待望见里面的一幕时,曲清言整个人愣在当场,放大的瞳孔倒映出里面的情形。
曾经那个被她从乞丐窝救回来的女孩,那个一直对她忠心不二的女孩,那个无论她落于何种境地都不曾抛弃她的女孩,此刻却已非完人,痛苦的困在瓮缸中。
她僵硬麻木的向里走去,神情呆滞的一点点前行。
到了瓮缸前,她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她空洞的眼眶,里面不再有那双灵动的眸子。
四肢皆断,剜目,削鼻,割舌,独独留着她的一双耳。
瓮缸里面散发出的刺鼻药水味,是那么的让人作呕。
绿柳知道是她来了,呜呜呀呀的说着什么。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声音平淡无波,心中的懊悔谁人知?
她错了,真的错了!是她识人不清才会害了绿柳。
就在此时,一阵充满得意与嘲讽意味的话语声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早知如此,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是曲芯竹的声音,绿柳永远不会忘记,曲清言更不会忘!
她充满恨意的望向门口,便见那个外表柔弱,心如蛇蝎的女人站在门口。而她身旁赫然跟着那个俊朗如月的男人。
他们并肩而立,以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俯瞰着此刻已狼狈至极的她。那对男女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失败与落魄。
“这个贱婢胆敢辱骂我和阿离,应当被处以凌迟之刑,遭受千刀万剐之苦,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不过看在她毕竟是姐姐身边之人的份上,妹妹我今日便格外开恩,暂且饶她一条狗命。”
“姐姐,这贱婢之所以会有这般下场,可以说完全拜姐姐所赐!若不是因为这个贱婢一心向着姐姐,她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所以说嘛,姐姐可切莫怪罪于妹妹哟,毕竟姐姐才是罪魁祸首,要怪也只能怪姐姐自己无能才对,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真是无用至极,哈哈哈哈......”曲芯竹一边猖狂大笑,一边把所有罪责统统推卸到了曲清言头上。
事到如今,再多的争辩又有什么意思。
曲清言挪开目光,不再看向那对狗男女。伸出手抱住了绿柳,凑在她耳边轻轻道:“别怕,有我在!”
这次该她来保护她了。
曲芯竹欲要再嘲讽几句,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我……我竟然不能动了?”
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一旁的墨离忙要伸手安抚,可随即发现他竟是也像被定住了一般,“本王竟也动弹不得!”
墨离心中惊愕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仿佛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
曲清言面无表情地将藏于袖中的药粉包轻轻一抛,那白色的纸包便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般落在了地上。
世人皆知曲芯竹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能,但又有几人知晓,丞相府的嫡长女曲清言其医道造诣丝毫不逊色于这位庶妹?
只是曲清言心里清楚得很,她本就是奸臣之女,备受瞩目。若自己过于锋芒毕露,崭露头角,必会招来无尽的麻烦与祸端。于是,她选择了低调行事,收敛起自己的光芒。
可她都这么的遮掩锋芒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