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抒玉听见身后的开门声，转身回头。
“翩翩姑娘快进来吧，潜川雨水不比外头，会偏凉些。”萍兰从她手中将伞接过，放到一旁立着。
千乱玉坐在软榻上，发丝因方才沐浴还未干透，松散着披在身后。男子唇色红润，眼眸晶亮的注视着她。一夜过去李抒玉瞧他气色又好不少，暗叹这人身体恢复之快。
“我来是不是扰你休息了？”李抒玉坐到他对面。
“怎会？”千乱玉眉眼压着笑意，“只要是翩翩，怎样都好。”
“昨夜休息得可好？可还习惯？”
李抒玉听到这话，却一下敛了笑意。
“我以前不住在这里吗？”李抒玉愣了一下。
千乱玉笑意不变，他抬手摸上她的青丝，“不是，以前你生活在震北月城。”
“也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李抒玉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眼中的深情就快溢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移开，故作伤感：“乱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啊，翩翩。”千乱玉轻声哄道：“我都慢慢说给你听。”
……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得飞快。
李抒玉闻声望去，一个胸前绣着烈焰花图样的男子从雨中奔过来。
“翩翩。”
李抒玉扭头，千乱玉正盯着她，唇角轻扬：“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
“萍兰，送姑娘回去。”千乱玉吩咐道。
门外的男子恭敬地垂着头，等李抒玉离开，他才走进房中。
李抒玉回头，看那男子站在千乱玉面前禀告着什么，面色凝重。
“他是谁？”
萍兰迟疑了一会，道“守城的侍卫。”
方才与他擦肩而过，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硝石味……李抒玉莫名想起狄无姜那把武器。
“我瞧他看起来有急事，该不会有人要闯城？”
“姑娘放心，潜川城若是这么好进，早就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吞吃入腹了。”萍兰说道。
李抒玉眺望着远方的山脉，面露忧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容不下千山族，竟要赶尽杀绝。”
“身怀宝藏，与虎谋皮。”萍兰语气生硬：“少主不过想千山族能光明正大生活在这世上，可稍不注意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可百姓何辜？那些被圈养、以身养蛊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西村死掉的百姓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
千乱玉做的事，当真只为讨回一个公道吗？
这与南圣高台上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
争权夺利，草菅人命。在她看来，都一样恶心……
水汽凝在她的长睫，李抒玉眨了眨眼，抬头冲萍兰缓缓一笑：“我想随便转转，你先回少主身边吧。”
也不等她拒绝，李抒玉转身踏进雨中。
萍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喊了个护卫将伞送过去，吩咐他远远跟在李抒玉后头。
……
这潜川城都不在南圣的地图板块中，李抒玉觉得，进城的路绝对不会只有瀑布下那一条险路。
只是，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个监视者。李抒玉只好装作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视线落在宫殿外头的不远处，那儿伫立着一栋高楼。
若是能上去，岂不是能将整个潜城尽收眼底？
李抒玉加快步伐，往那高楼绕去。
走到高楼侧面，李抒玉发现底下不光守着两个护卫，还有两队护卫在周围巡逻。
她视线微凝，高楼牌匾上刻有三字“水镜楼”。
戏台？
这算哪门子戏台？没有台基，也没有长柱，倒是个全封闭的五层高楼。
“善恶忠奸天下大白。”李抒玉低喃，“清水明镜不可逃形。”
正当她想着如何上去时，千乱玉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似是要进楼。
李抒玉斟酌片刻，小跑出去：“乱玉！”
“翩翩怎么走到这头来了？”千乱玉屏退了跟在后头的几个护卫，走上前握住了李抒玉的手。
男子眼尾露出几分餍足，李抒玉这才肯定，他也受了蛊虫的影响，对二人贴近时，会感受到奇异的反应。
“我本来想上去看看，俯瞰一下潜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好像不能随便进呢。”李抒玉目光澄澈。
千乱玉看了她片刻，似是有些为难。
他转身冲着方才那个通传的侍卫打了个进去的手势。
“是，少主。”护卫领着几人绕到楼后面。
“我带你上去。”
李抒玉眉眼弯了弯，“好！”
千乱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掌心。
门口的两人侧身，萍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李抒玉忽然驻足，捏了下千乱玉的手指：“乱玉，这里被严加看管，是不是不能随便进？”
“你这样带我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过是上去看看风景。”千乱玉冲她眨了下眼，将她扯了进去。
待二人进去后，门口的护卫又将大门关上。
萍兰撑着伞站在外面，面色暗了暗。
“大女使，方才少主带进的那个女子……又是练蛊的？”护卫有些怀疑，但又觉不像。
萍兰摇了摇头。
“你笨呐，少主何时要对练蛊的女子虚与委蛇？方才二人眼神都黏在一起，分明是未来的少主夫人。”旁边的男子白了他一眼。
“管好你们的嘴，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旧青台那些人。”萍兰冷冷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过身看向外头下不尽的雨。
她总觉得，二人身上的蛊不解，少主只会步步掣肘。
原本，少主抢李抒玉是为了乱南容宣的阵脚，以此威胁。可渐渐的，怎么就不受控制了……
萍兰握着伞的手指渐渐用力，她骤然转身，将伞丢给一旁的护卫，推开木门进了楼。
……
李抒玉一进楼中，仿佛踏入了冬季。从小腿攀升而起的凉意瞬间爬上她的后背，身上一点微不足道的雨水让她现下不太好受。
荒废的戏台上落了一层灰。
昏暗的大厅空空如也，戏台上的十二长柱原来藏在了里头，布在十二方位将楼撑起，每根柱子上都放了照明的夜明珠。
她仰头，层层绕上去的台阶，与顶上破败的壁画令人眼花。
“轰隆——”一声炸在耳边的巨响，李抒玉吓得甩开千乱玉的手，下意识捂住耳朵。
千乱玉瞬间将她搂进怀里。
李抒玉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药味，顿时清醒。
她放下双手，抬头看去，男子漆黑的瞳里印着女子惊慌失措的脸，他眼尾轻轻扬起，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她蓦地心底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