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顾渝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
除昨夜送进来一个死尸外，整个地下水牢只有他一个活人。
顾渝坐在墙角以袖掩鼻也难掩尸体腐烂的气味。
地牢上方打开了一个小门，顾渝靠在墙上，看着年轻公子从上头走下来。他动了动干枯的唇瓣，朝青年问道：“荣小王爷，西村的百姓可还有救？”
那年轻公子缓步走到水牢东边的小高台上，坐在了椅子上。
“顾州府，金州虽说四通八达，与外贸易亨通，但是这千疮百孔的城防，怕是诛顾家九族都难脱罪责。”年轻公子声线轻扬，姿态闲散。
顾渝吞咽了下口水，嘴里发苦，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南容宣不禁冷笑了一声：“你身边的人，是千山族人。”
顾渝低头斜睨了地上的男子一眼，他整个人浑身血淋淋，已面目模糊，早看不清五官。
“且不说千山族还尚存于世，首先出现在你金州地盘，南圣皇帝会放过你吗？”南容宣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困乏。
“小王爷。”顾渝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弯腰将头磕在地上，“千山族藏匿处下官不知。”
“但是庇护千山一族的人，和西村枉死的百姓都出自那一人之手。”
……
南容宣从水牢出来，陈尔站在外面等候，“少主，药材都已配好。”
青年脚步不停，往院中走去，“准备启程，水牢那两个解决干净。”
陈尔微怔：“少主，那顾渝还是不肯说？”
南容宣平静道：“他自尽了。”
陈尔拧眉沉思，前头的南容宣突然停住，回头看他。
“父王是知道母妃她是千山圣女？”
陈尔抿唇：“是！”
南容宣攥紧手心，眺望着院子的方向，“陈叔，牵一发而动全身。”
“战乱频发，血债只会越来越深。”
“你说，我还要继续吗？”
陈尔看着尚未及冠的青年单薄的背影。
不畏厮杀，不惧阴谋。
只心怜众生。
陈尔默叹。
“如今千山一族重现，势必要将此事大白天下。”南容宣轻眯了下眼，“那便帮他们一把。”
陈尔心惊，沉声回道：“是，少主。”
无论少主心中是否不愿再次征战，这即将而来的围剿，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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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辰时，李抒玉一行人带着药材抵达西村。
上官双见南容宣来了，立即将册子送了上去，“将军，西村百姓的人数与各自的症状轻重都已记录在册。”
南容宣接过翻了翻。
“上官将军，那死去的百姓共有多少？”李抒玉问。
“回县主，西村有一百三十五人因疫症去世，七十八傀儡尸体。”
李抒玉面色沉重，“辛苦上官将军。”
“县主言重了。”上官双颔首，转过来对着南容宣禀报道：“将军，有信来报。”
李抒玉见状便言：“阿宣，我先去找谢灵芜。”
南容宣将册子放到她手中，声音轻润：“记得保护好自己。”
“好。”李抒玉点点头，转身离开。
上官双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对着南容宣道：“白溪传信，段侍领已经带人过了震北漓江流，守在定点。”
“还请将军示下。”
南容宣下意识想摸索手心垂下来的穗子，却摸了个空。
“炸。”青年缓缓开口。
“属下遵命！”上官双激动道。
南容宣眸中染了几分笑意，“上官副将跟本将进京应当很无趣吧。”
上官双一听，收了笑意正色道：“将军，下官可并非贪念征战，而是已经等不及了。”
在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已经拖延太久了。南容宣低下眼睑，缓缓道：“本将，也等不及了。”
“大将军是等不急要娶王妃了吧？属下瞧着，县主才貌无双，大将军可抓紧将县主娶回家才是头等大事呢！”上官双嘿嘿一笑。
南容宣瞥了他一眼，嘴角轻翘：“去传信吧。”
“是，将军，属下告退。”上官双拱手行礼。
“爷。”白十二从身后走来。
“如今京城可有异动？”南容宣抬步往后村走去。
白十二跟在身后，仔细道：“听说长公主与宋澄相看成了，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赐婚，日子就定在下月十五。”
“南淮景失踪，京城还没动静吗？”
白十二皱眉：“属下肯定，皇帝已经知晓此事。但，和光大殿目前并没有任何要寻找九皇子的消息传出。”
“而礼狱司如今是副指挥使慕容弛在管。”
“慕容弛……”南容宣轻眯了下眼。
……
“抒玉，方才上官将军说的傀儡尸是什么？”唐望秋经过这里的院落，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西村。
李抒玉淡淡解释道：“千山族埋蛊虫入心，能控制神思。”
唐望秋顿时噤了声，背后忽觉一麻。
她忍不住一把挽住李抒玉，“这这…这不会能看见蛊虫吧？”
李抒玉摇头：“昨日夜里，小王爷的人就已经将这里处理干净了。”
唐望秋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这西村百姓到底招谁惹谁了？”
李抒玉闻言顿时面色怔忪，立即将手中的册子翻开。
唐望秋见李抒玉神情严肃，不免紧张起来，“怎么了抒玉？”
李抒玉的目光死死凝在名册上，面色越来越难看。
唐望秋掀开帷帽的白纱，侧头看向名册，上头仔仔细细没有一处遗漏。
“已经死掉的村民二百一十三，后村还有七十人在诊治。”李抒玉轻声道，“州府的西村百姓登记为一百九十八人。”
“不是金州里头得疫症的都送来西村了吗？”唐望秋疑惑道，“抒玉，哪里有问题？”
李抒玉摇了摇头，“金州其他地方送进西村的人还活着。”
“这些做成傀儡的，不是南圣人。”李抒玉看着这些名单后头，记载的都是西村百姓。
金州本就四通八达，码头通向各地。故而金州州府每一年都会更新记录人口。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多西村百姓，州府竟然一点没有记录。
“只怕，是十二州之外。”李抒玉眉头紧锁，“这意味着，南圣即将要被天下围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