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抒玉掀开车帘，每家屋子前都站着一位面带白巾的州府兵。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一个活物的声音都闻不见。
一声小娃娃的哭声骤然响起，随即又被捂下，再一次陷入平静。
走在前头带路的州府兵转过头对着马上的年轻公子解释道：“如今疫症未知源头，顾大人只好将已经得了疫症的百姓放到一处，而剩下这些病者的家人都带去隔离了起来。”
南容宣坐在马车上，神情恹恹。
见南容宣不理他，州府兵只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没人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陈尔居高临下扫了眼州府兵的后脑勺，随意打量起这村子里头，这些守在屋前的州府兵们面色死板，见他们路过连军礼也不行。
奇怪着呢，他心中冷笑一声。
那人将他们带到关着疫症百姓的院子前，“荣王爷，这里就是病者们的居所。”
“多少人？”年轻公子问。
“回王爷的话，得了疫症的百姓共二百一十五人。”
“什么症状？”
“咳血，死后会化为一滩血水。”州府兵垂下视线，躬身回道。
李抒玉心骤然一停，身子动了动，旁边的谢灵芜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肩膀，冲她微微一笑。
李抒玉透过白色帷帽，怔怔看向谢灵芜。
青年慢慢摇了下头，无声说了二字：“别急。”
李抒玉回神，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将后背靠在马车上。
谢灵芜将手收回，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八名太医从马车上下来，跟着送食物与物品的“兵马司”进了院子。
州府兵目送着太医们走进了院子，将木制的围栏围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拱手道：“荣王爷，此地危险，还是尽快回城吧。”
“到时候，属下会将各位医正送到西村的干净的屋子供大人们休息。”
上头传来一声轻笑。
男子心中一紧。
“兵马司还未接替你们，本王回哪去？”南容宣慢条斯理道。
身后的将士拔刀，对准两侧的州府兵。
州府兵赔笑往前走着，仰头看着马上的年轻公子，讨好的笑道：“属下…属下这是一时忙忘了。”
话落，一柄薄剑插进那人心口。
瞬间毙命。
男子瞪着眼僵站在南容宣的马前。
四周响起簌簌的流沙声，南容宣眼神一凛，将飘绿抽出。
“阿宣不要！”李抒玉奔出马车，谢灵芜堪堪只抓住李抒玉的裙摆，却未能阻止她突然扑了出去。
南容宣回头，李抒玉被车辕上的红俏搂住，她紧盯着南容宣的脸，还没等她看清是否被溅上了血迹。
“进去！”南容宣低喝一声。
旁边的州府兵眼中充血，直直冲着他们而来。
青泽守在马车旁，喊道：“小心瘴毒人的血！”
红俏和沈灵韵拉着李抒玉躲进马车。
谢灵芜将手中的一截白色绸缎立即放下，“阿玉妹妹，你吓死我了！”
李抒玉将帷帽拿下，外头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
“小芜公子，这是瘴毒？”李抒玉粉唇失了血色，轻轻掀动：“这是瘴毒。”
谢灵芜与沈灵韵对视一眼，没接话。
谢灵芜安抚道：“那些州府兵估计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未必是瘴毒，中了那瘴毒会不断咳血的。”
她手僵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她想掀开车帘看一看，却按捺住了。
罢了，阿宣在前应敌，还是不要惹他分心。
“对，是我草木皆兵了。”
沈灵韵担忧地看着李抒玉，从三年后再遇，李抒玉就端庄自持，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方才李抒玉居然会冲出马车，脸上还浮现出那种恐惧之色。
沈灵韵握住李抒玉变得冰冷的手，又往后不经意摸向她的脉搏，跳动剧烈，显然吓得不轻。
外头声音逐渐平息。
李抒玉还是没动。
半晌，马车外响起脚步声。
一只修长如玉竹的手掀开车帘，李抒玉几乎是从马车上弹了起来，扑到外头的人怀中。
南容宣手中飘绿落到地上，“哐当”一响，将女子一把抱住。
嗅着熟悉的暖香木兰气息，李抒玉悬着的心才随之而落。
“谁让你方才冲出来的？”南容宣有些生气。
李抒玉紧紧抱着他，轻喃道：“阿宣，不停咳血，最后尸体化成一滩血水……这是瘴毒啊。”
她仰头，查看他脸上，脖颈处有无被溅上的血迹。
南容宣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阿玉，别怕。”
“并非是那瘴毒，这些人是被蛊虫控制了。”南容宣淡淡开口，“方才被我一剑刺死的人，身上的血促使了这些人的攻击。”
李抒玉转头看去，地上的那些州府兵已经躺在地上，眼神仍旧是直直瞪着天空。
白巾在打斗中掉落，他们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恐怖至极。
谢灵芜蹲在地上，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划开一个州府兵的胸口，李抒玉神色微变，那人心脏处正涌动着一个黑色的肉虫。
谢灵芜用匕首扎起那个肉虫，嗤笑一声：“厉害啊。”
“南容宣，你怎么这么惨，这种等级的蛊虫都被派来对付你了啊。”
“真恶心！”沈灵芜抬手用袖子挡住脸，神色厌恶：“还不快烧掉它！”
“小芜公子，这是什么？”李抒玉冷声问道。
“神蛊求问天，告知风和雨。”谢灵芜眼中浮现浓浓兴味：“这可是命蛊啊。”
……
直到上了船，南淮景眼上的带子才被拿下。他蹙了下眉，适应了会儿乍见的光亮。
红衣女子靠在窗边，外面的水风将她的发丝吹起，她轻眯了下眼，仿佛知道他正在注视着她。
“你就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明薇和支着下巴，转头看他。
站在船头的黑衣暗卫，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南淮景错开眼看向外头的景色，碧波连天，清风微漾。
他又挂上那抹熟悉的笑容，“从金州行马约莫半个时辰，再到水路……”
“郡主应该是要回漓国。”
明薇和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外头。
“落衡，好好和南圣告个别吧。”明薇和嘴角笑容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