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我人在悬空,想临时反悔,可也没有弄风扯雾,平地飞升的本领,只得咬牙落在“石台”之上。
落地之后,我一个不稳膝盖磕上“石台”,撞得我大筋一疼,但我也看清了这个落脚之地,绝非石台,而是那个撞塌回廊的化蛟白蟒。
我不由得心中大骇,但还没等我于慌乱中回身,便觉脚下一动,那条白蟒便被我惊了,昂起脖子,庞大的身躯钻出崖边石窟,搅得红色妖雾团团散开。
我也顾不得许多,双手把住白蟒眉骨上的两根肉角,身子趴下尽力贴住白蟒头颅。
白蟒如没爪子的白泽龙王,一拧脖子,身子贴着崖壁,半借着云雾不断向上攀升。
我眼前哗啦啦俱是碎裂石块和破碎红雾,脑中空白一片,千尺悬崖在眼前飞过。
白蟒虽有妖异,头生肉角,能吐雾弄风,却不是真龙,从崖下窜出,全凭着筋骨绝伦,又借着崖底风雾,看起来虽是腾云驾雾,终做不得真。
我被白蟒带上千尺悬崖,那白蟒不喜露面,将脑袋一甩,我手上再也吃不住力气,整个人被抛了出去,摔在了崖边。
白蟒发出一声嘶吼后,又摇头摆尾重新钻入千尺悬崖。
饶是我自幼苦练得炁,但一番折腾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几乎散架,脚踝手肘,膝盖脖子,一发转筋也似的吃痛。
脑子里更是七荤八素,眼前一个劲发黑,心口止不住狂跳。
我愣了数秒,连忙看了看口袋,火鼠昏迷过去,但没什么大碍。
我暗道一声幸好,又想起来师父他们还在崖底,连忙跑出去,趴在崖边大喊。
好在断崖可以拢音,声音传到下面,我又丢出身上最后一个冷焰火。
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那条白蟒应该是已经钻入崖底深处再不露面,那些剥皮鬼被天堑挡在对岸,只得狂吼不止,但也没了威胁。
幸而师父几人没有大碍,见我还活着,都雀跃欢呼起来。
我转头瞅见离他们不远有一段天梯,正好延伸到我先前抛出到这边的尼龙绳的位置。
我连忙打起手电,为大伙指明方向。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老王,卢老和师父都爬了上来,孙大山在最后抱着半昏迷的小邵艰苦爬上来。
几人顾不得休息,围过来给我检查伤势。
见我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这才放心。
我是没什么大事儿,可小邵的情况却片刻耽误不得。
想到这次下来,历经数不清的磨难,几次三番命悬一线。
结果小邵身受重伤,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千年水胆又丢了,不由得心口发苦,脑子一个劲儿的嗡鸣。
师父见我闷不作声,心里明白,安慰我道:“没事,水精胆没了,师父再给你找别的,史书浩如烟海,我不信没别的法子。”
老王也说道:“小年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也给你盯着!”
孙大山拍了拍我的肩膀,感谢我救命之恩,又说以后有这方面消息一定通知我。
就连卢老也撸胳膊挽袖子,说自己下过一个先秦诸侯王的大墓,里面奇珍异宝无数,下次休整好,定要二次下墓,给我掏一颗治百病的丹药来。
我心头一暖,知道几人为我宽心,我又怎么能做小儿女态,坏了七尺丈夫的名声?
“多谢!现在还是小邵的伤势要紧,咱们先进这丹房,找个出路才是要紧的!”
我们此时的装备已尽数丢在崖底,只能进那座半嵌在山凹里的丹宫中找个逃出生天的法子了。
好在老王心细,口袋里还有几块巧克力,我们分食之后,再次整装上路,直奔丹宫而去。
丹宫没有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其中有一口巨大的石床。
石床明显是经过调磨,水磨出一个侧卧的凹陷,还有一块石枕。
我们找遍大殿,却没有别的出路。
丹宫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若是个死胡同,我们就必然要被永久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回头是不可能的了,且不说那崖下的白蟒和剥皮鬼,便是那焚风谷和铜人关前的千斤闸就不可能通过的。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由得垂头丧气,孙大山看着气若游丝的小邵,一个没忍住,立刻抽泣起来。
师父却盯着那尊石床,眼前一亮。
“有门儿!”
我们一听这话,连忙去看,只见师父指着石床,上面竟阴刻着几行小字。
先前我们谁都没发现这几行蝇头小楷,还是师父心细,这说不得便是逃出生天的法门。
“马爷,我没看错的话· · · · 这是张三丰的大作吧?”
老王对师父询问道。
“没错,《蛰龙吟》。”
师父说道。
我闻言眯着眼睛看去,一字一句地读来。
“睡神仙,睡神仙·· · · 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自然。
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儿现!
无走失,有防闲;
真火候,运中间;
行七返,不艰难。
练九转,何嗟叹?
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
人言我是朦胧汉,我欲睡兮眠未眠。
学就了,真卧禅。
养成了,真胎元,卧龙一起便升天。
此蛰法,是谁传?
屈肱而枕自骊山,乐在其中无人谙。
五龙飞跃出深谭,天将此法传图南。
图南一脉俦能继?邋遢道人三丰仙!”
《蛰龙吟》是道家炼金丹的睡禅名篇。
相传这其中奥妙是陈抟老祖传与火龙道人,火龙道人再传与张三丰。
三丰祖师深受启发,遂作《蛰龙吟》传世。
可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明白,大伙也没明白。
卢老幽幽道:“你们说,张三丰是宋末元初的人吧?”
“这个自然。”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但随即便被自己吓到。
这狐刚子,当真不是人!
我始终觉得,神仙如果真的存在,那也该是一种形而上的能量体,怎么还会躲在暗无天日的地宫,怎么还会受制于人的力量呢。
我想不清楚,越想越乱。
按理说,道士是应该相信神仙的,可我偏偏又害怕真的有神仙。
但我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先他娘的逃出这鬼地方再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一刀,这东西肯定有古怪,睡神仙是吧,那我也来睡一睡。”
说完话,我直接侧躺在了石床之上。
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
我的周天居然在自己运行!
而就在我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的时候。
我忽而觉得,在我气海关元之处,有一阵暖风刮过。
“嗯!?”
我心头一惊,然后再次感受到那股暖风。
“师父!下面!床下面!”
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就像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床下有什么玄机。
众人闻言,虽不理解,但到了此时,死马当做活马医,哪怕是跟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也得薅上一把!
我们几人铆足了劲,肩顶足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床挪开。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从下面显现出来。
虚空之中,只听一声类似二踢脚窜天猴的动静响起。
一股暖风从洞里钻出。
我们俱是一惊。老王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什么动静!?”
紧跟着边听这丹宫外面,偌大的城郭之内,风声大作。
由于那七座玲珑宝塔之上,每层的檐角之下都悬有八角铜铃。
此时狂风一起,叮铃铃的动静不断此起彼伏。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那七星排列的八角玲珑塔里出来了。
我激灵一下想起来当年看《水浒传》时,第一回的《洪太尉误走妖魔》。
莫非我等如今重蹈覆辙,放出了什么了不得东西了?
孙大山跑到了门口,朝外看去。
这一看,吓得他嗷嗷叫了一嗓子,连忙跑回来。
“不好了!那塔里有东西出来了!!”
此话一出,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干了!
真他娘的倒霉!
我转头看去,只见七座玲珑塔窗棂打开,成千上万个模糊的影子飘了出来,直奔丹房而来。
老王等人看不见灵体,但也能感觉到异常,浑身汗毛倒竖,黄豆粒大的汗珠子咕噜噜从脖颈额头滚落下来。
师父急忙将身上最后几张雷符布在了丹房门口,然后回头对我们说道:“快下去!这挡不住多久!”
仅仅瞬息之间,那些白花花的模糊影子已经离丹房不足百米,后面的宝塔中还在不断钻出它们的同类。
我赶紧催促老王下去,而后又和孙大山七手八脚将小邵送下去,卢老和师父也随即跳下。
师父刚落地便大喊着让我们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