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斯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当开心还是难过，一种莫名的恐惧，此时已经将他席卷。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图鲁和乌鲁斯都死了。
延达汗的儿子很多，而目前成年的就只有三位。
他们三个之所以在发现了大同城墙破损后，如此迫不及待的冲进明廷。
一方面确实是想多抢些东西，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可能的多表现自己，为自己日后争夺汗位，加些筹码。
现在图鲁和乌鲁斯死了，其他的弟弟又都还年幼，根本不可能成为自己日后的竞争者。
巴尔斯感觉自己的春天到了。
他迅速的以雷霆之势，收编了图鲁与乌鲁斯的部众。
在这收编的过程之中，图鲁和乌鲁斯死亡的原因，也自然而然的在整个鞑靼大营中流传了起来。
明廷养了许多的妖兽！
这些个妖兽，有的长得像石头，有的长得像白骨。
有的能飞天，有的能遁地，还有的能发出诡异的粉末，让人和马一闻就倒。
长生天呐....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妖怪？！
图鲁是直接被一只石头大蛇碾成了肉酱，所带领的部族损失也是最为惨重，逃回来的仅仅只有一万多人，折了近半的兵马。
乌鲁斯麾下部族的损失倒是不多，仅仅只有一千多人冲进了西山，回来了三十多个，剩下的全部失联，多半是死了。
虽说兵马折损的最少，但乌鲁斯的死状比起图鲁，却显得更为离奇。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也没七窍流血，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走的极其安详。
巴尔斯怕了，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该如何夺取明廷京师了，而是如何逃出去。
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身继承汗位呢，怎么能步图鲁、乌鲁斯的后尘呢？
这明廷养妖兽啊！
自己不可能是对手的！
可就这么狼狈的逃回去，自己的威严何在？
想想自己刚得知明人豢养妖兽时的反应，草原上那些个没亲眼见过妖兽的部族，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解释。
估计，只会疯狂的奚落自己，嘲笑自己怕了明廷，说自己不配称为长生天的勇士。
哪怕父汗，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他这般说辞。
如此一来，以后哪怕是父汗死了，这个污点也会一直跟着他，让他无望于汗位。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呢？！
见巴尔斯面色阴沉，不停的在帐中踱步，一旁的一位部落老族长不由凑上前来，低声道：
“王子....小的认为，当按计划进行！”
巴尔斯闻言，阴沉着脸转目望去，却见是土默特部的族长，眼中不由闪过些许愠怒。
此时帐中，除了近卫，全是自己的心腹，土默特部的老族长也一直都被自己奉为智囊，如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东西是不是老糊涂了？
没见着图鲁和乌鲁斯是怎么死的？！
是想着让自己也死掉吗？！
不等他暴怒，那土默特部的老族长却是继续道：
“王子，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小人怀疑，明军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些妖兽 !”
巴尔斯闻言一愣，脸上稍显狐疑，紧紧的盯着这老族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子啊...图鲁死时，明军可是丝毫没有露面呀...而且根据我们的勇士回禀，那些个妖兽数量其实并不多，仅有数千而已。咱们现在可是有五万多勇士呀！”
那老族长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道：
“料想，这等妖兽，定是野性难驯！而明军之所以不现身，就是为了防止误伤！”
“这些妖兽，除了那些石头怪难以对付，大多都是肉体凡胎，咱们的刀剑，未必不能伤到它们，儿郎们只要齐心，万箭齐发之下，它们饶是凶狠，也只有逃窜的命！”
老族长说到这里，见巴尔斯的脸上，愠怒已经消减了不少，心中轻轻松了口气，他转而又笑道：
“我们草原勇士，各个都是一人双马，虽然拿那些石头怪物没什么办法，但它们根本就追不上咱们！”
说到这儿，他又凑得近了些，轻声道：
“王子...咱们惹不起，还能躲不起么？那些妖兽既然全部都在那古怪的西山，那咱们就绕过去！”
土默特部老族长的话，让巴尔斯稍有意动，但面上还是稍有疑窦。
这老家伙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变故，死的可是自己啊！
见巴尔斯还是犹豫不决，老族长当即又说道：
“王子大人，...图鲁和乌鲁斯麾下的那些兵马还闲着呢...给他们一人三马，让他们在明人的京师外头转悠一圈再回来。如此一来，咱们回去也就好交代了！”
巴尔斯闻言，眼睛一亮！
连连点头，又问道：
“那咱们的勇士...”
老族长抚了抚胡须，笑道：
“咱们的人可以散出去打草谷！多带些女人粮食、回去！”
“好！”
巴尔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即扬起自己的水囊，狠狠灌了口羊奶酒，笑道：
“就依你所言！咱们打草谷去！”
西山
一晚没合眼的萧景涧此时正在和夜无业一起检查己方战损。
出战的宝可梦大多都回来了，但除了大岩蛇、小拳石等岩石系宝可梦，许多宝可梦或多或少身上都挂着彩。
甚至有几名护林卫哭得撕心裂肺，他们的宝可梦，没能回来。
按照探马来报，今夜精灵斩杀的鞑靼人，起码五千以上，但是因为尸体实在太多，根本没有时间清点。
我方精灵战损，轻伤356，重伤21，阵亡7。无人员伤亡。
鞑靼的攻击手段很单一，无非就是弓箭射击，虽说宝可梦的生命力极强，反应也比人类强上许多。
但是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羽箭袭来，即便是萧二驴的大岩蛇，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磕痕。
巴大蝴、毒粉蛾等精灵受到的伤害就更严重了，翅膀一旦不慎受损，掉到了地上，那上万的马匹践踏而过，根本就没有抢救的机会。
阵亡的7只宝可梦中，有4只是巴大蝴，均是在夜色中不慎被箭矢击伤翅膀，被活活踩踏而死。
受伤的也多是飞行系宝可梦，夜色虽然遮掩了他们的身形，但对于它们视线的阻碍也是不小，面对四周呼啸的箭矢，躲避的难度也更加大。
西山的野生宝可梦并不是所有的对人类都亲近，能日常巡视，宝可梦就是他们的护身符。
看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宝可梦，痛苦的哀鸣，身上插满了羽箭，很多护林卫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要杀光那群鞑靼。
一名顶着黑眼圈的护林卫，踉跄着凑到萧景涧身前，单膝跪地行礼道：
“千户！咱们杀出去吧！兄弟们的宝可梦到现在还没见血呢！”
他这句话得到了身后许多护林卫的应和，这群人的宝可梦基本都是近战型的，昨晚根本就没有出战的机会，睡又不敢睡，一直枕戈待旦。
外面厮杀惨叫声震天，就是没有一个鞑靼人杀到西山附近，让他们恼火异常。
战果他们也是知道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一个鞑靼的人头，可是价值三两银子啊！
五千以上，起码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啊...
昨晚他们的宝可梦没能出战，这就代表了，这一万五千两里，没有一两银子和他们有关系。
这能忍？
一个个都顶着熊猫眼儿，嚷嚷着要报仇。
报仇?
人家宝可梦受伤了，你报哪门子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萧景涧没好气的骂道：
“老实睡觉去！别烦老子，该你上场自然叫你，省得到时候没精神！”
那护林卫闻言，讪讪的应了句‘哦’，还没转身离开，便见一个护林卫已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萧景涧见其神色有些焦急，心下也是一紧，赶忙问道：
“怎么了？”
“大人！”
那护林卫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气喘，连忙喘着粗气道：
“大人...鞑靼兵又来了！目测...估摸着得有八九万！”
“什么？！”
萧景涧腾得站了起来，一把薅住了那士兵的脖领，瞪着牛眼道：
“你说多少？！”
“我...”
那士兵本就有些急促，又被萧景涧拎着衣领，整张脸都涨得有些通红，连忙道：
“小人看得真切！密密麻麻全是马！少说得八九万匹！”
“妈的...你吓死老子了！”
萧景涧一把将他松下，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旋即猛地回身，对夜无业道：
“老夜，这里的事情，陛下应该知道吧？”
夜无业点了点头，道：
“已经汇报给陛下了，陛下对我们很满意...”
“现在已经不是满不满意的事情了，鞑靼人正常都一人双马，来的人应该起码四万打底...”
萧景涧背着手，在夜无业面前来回踱步，明明只是二十余岁，却是一副四五十岁，沙场老将的样子。
他沉声道：
“光是拦下八万匹马就已经够让人头皮发麻的了，更何况四万多人？我需要你立即把这事情汇报给陛下！我要知道我们护林卫接下来应当怎么办！”
夜无业一直静听着，手指不停的在图鉴上划拉着，又拨弄了一会儿，将图鉴递向了萧景涧。
萧景涧接过图鉴，打量起图鉴上的消息。
聊天框的备注是【李公公】，上面全是夜无业一晚上的战况汇报，以及对方简短的两句回复：
【陛下已知，保全己身】
【随机应变，拖】
随手将图鉴递还给夜无业，萧景涧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老夜...咱们就四千来人...难呐....”
夜无业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他道：
“要不...我试着带他们袭扰一下？”
他指了指那群挂着黑眼圈，跃跃欲试的护林卫，这些人的宝可梦昨天并没有出战，数量也并不少，应当也能发挥些许作用。
萧景涧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行！他们的精灵都是近战型的，没有夜幕遮掩，所有的箭矢会对你们集火的！数万匹马踩踏而过，就是石头也成粉了！”
二人相继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二人踌躇间，一匹快马再次奔来，一名军士来不及等马勒停，直接从马上翻滚下来，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赶至二人身前，口中高呼道：
“千户！鞑靼绕过了我们西山！往京师去了！”
“什么？！”
萧景涧与夜无业大惊，鞑靼绕过了西山？
不是...
这里有兵马啊！
你都不打一下？
夜无业反应很迅速，连忙打开图鉴，手指不断勾勒，通知宫中，萧景涧则是直接快步走向了那群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护林卫，高喝道：
“所有昨晚没出战的！上马!检查好精灵球！准备迎战!”
一众士兵连忙应和，纷纷从地上爬起，乱哄哄的冲向了自己的马匹。
终于可以捡人头了！
不同于这群士兵的激动，夜无业看着这些根本就没上过战场的乌合，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快步走上前，想将自己的图鉴塞到了萧景涧手中。
“我去吧...千户，你是主帅，当留在这里统筹....”
他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萧景涧打断，萧景涧翻身上面，没有接他的图鉴，厉声道：
“老夜！这时候我就不和你扯这么多犊子了！快快清点受伤的宝可梦，莫要吝啬伤药！尽快通知京师那边！”
说完这些，当即也不再理会夜无业，直接扭头看向那边已经是纷纷仓皇上马的护林卫，高声喝道：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
喊声震天，士气可用，所有上马的护林卫要么是一脸的兴奋，要么是双目通红，一脸的愤恨，竟是没有一个畏惧的。
夜无业慌忙见说了许多话，但全都被淹没在这喊声中了，无奈之下，也只好放弃。
萧景涧第一次看到夜无业脸上出现表情，不由呲着白牙哈哈大笑，一扬马鞭，高呼道：
“一个鞑子！三两纹银！弟兄们！发财啦！驾！”
马鞭重重一挥，座下乌黑神俊一声长嘶，直接冲了出去，余下的一众兵卒见状也连忙是挥动马鞭，紧跟而去。
一时间，这西山一角，人喊马嘶，各种叫骂不止，只是眨眼便尽数扬长而去。
“老萧啊...千万可别拼命啊....”
夜无业第一次将‘老萧’二字，挂在口中，眼中仅是担忧，只是才转身便看到萧二驴不知何时已是将大岩蛇放了出来，此时正七手八脚的往上爬呢，不由面色又是一沉。
“萧二驴！你做什么？！”
“啊？”
萧二驴脚下动作一顿，回头有些不解的道：
“跟随千户杀鞑子呀...”
“让你出战了吗？你给我老实待着！”
夜无业冷声一喝，周围瞬间静了下来，环顾四周，夜无业发现不少护林卫都是面露愤慨。
他们自然是也想去杀鞑子，只是未得将令，现在萧景涧走了，具都将目光看向了夜无业。
“你凭什么不让俺杀鞑子！”
萧二驴面带不忿，想要与其争辩。
夜无业并没有理会他，长出了口气，将空间背包从背后解下，往地上一晃荡，一瓶瓶药剂被其抖落了出来。
众人目光闪烁，看着夜无业身前的药剂，隐隐有些期待。
终于，这位平日不苟言笑，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副千户开了口：
“所有人，将自己手中的伤药用了，不必吝啬，到我这儿取新的，尽快将宝可梦治好，咱们也去杀鞑子！”
“夜千户威武！”
“杀鞑子！”
众人欢呼，连忙七手八脚的上前，抄起了药剂。
夜无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见到萧二驴还呆坐在大岩蛇上，不由看了看大岩蛇身上三三两两的磕痕，不由冷声道：
“你也是！”
“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