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河旁,正是安国男女赏花灯的地方,既然都已经到这了,不下去走一走说不过去。
姜枣朝顾鹤云投去诧异的目光,心中有了想法,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询问道:
“阿枣,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要不下去走动走动?”
顾鹤云掌心冷汗直冒,连眨眼的次数都变得频繁。
他想同她一块放花灯,想许下携手相伴余生的夙愿。
姜枣平淡地收回视线,他的心意她又怎会不知?
可知道又怎么样?
她才不要和这样一个人再有瓜葛。
“王爷都已经叫人停了马车,再问我的意愿,重要吗?”
姜枣提着裙摆,冷着一张脸钻出马车。
下马车时,身后的顾鹤云想要伸手去扶,可姜枣丝毫不给他机会,离地面还剩两级踏步,女孩直接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地面。
顾鹤云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一旁的蓝七与红棉瞧得真真的,身为王爷被拒实在有些尴尬。
蓝七见顾鹤云又要不高兴了,赶忙上前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姜枣的去路。
“姜姑娘!”蓝七大吼了一声,给姜枣吓得一激灵。
“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瞧把我家姑娘吓得。”红棉一把推开跟前的蓝七,满眼嫌弃,“去去去,别拦着我家姑娘的路。”
顾鹤云抬腿跟上,站在女孩的侧后方,距离不过半臂。
“河边围了好些人,不如我们也去看看热闹。”男子环视着周围,打定主意要把姜枣带去放花灯。
姜枣默然,自顾自地朝反方向走去。
华灯初上,圆月高挂空中。
星夜无尘土,倒映在河面的月影如碎银散落。
“阿枣!”顾鹤云仓皇跟上,宽大的身躯挡在她前头,生怕她被过路的百姓撞到。
“你可是要去桥上吹风?你身子还未好透,不能任性。”
这话一出,姜枣脚步停顿,缓慢地抬眸看向顾鹤云,不冷不淡地说道:“王爷,车,是你叫停得;步,也是说你说要散的。那你说说我该去哪?”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顾阎王,他明摆了要和我对着干!】
“我……”
顾鹤云一时语塞,懊恼地摇了下头,冲身后的蓝七使了个眼色,后者很有眼力见地将车上的披风取下,递到男子手中。
“我只是不想你病情加重,再那样难受。”
男子微弯下身子,将披风的细带系好,妥协地笑了声:“走吧,我们去桥上。”
姜枣微垂着脑袋,有些出神的想着梦中的情形与顾鹤云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要做什么,姜枣有些捉摸不透。
想得有些入迷,没有注意到前面横冲直撞的孩童,等她回过神,身子已经被撞得往后退。
脚踩在台阶上,这一退,整个身子都失了重心,摇摇晃晃地朝后仰去。
姜枣大惊失色,小声地叫了声。
走在前头的顾鹤云听到这声响,第一时间转过身,压根来不及多想,脚尖点地,直冲向女孩,稳稳地接住那具身子,旋转着落到地面。
顾鹤云担忧地看向姜枣,问道:“有没有被撞痛?”
姜枣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慌中回过神,这会儿听到顾鹤云这么问自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
男子心里一松,刚迈出去一步,脚踝处的痛意让他眉头紧皱。
姜枣见状,红唇微抿。
想来是刚刚为了救她不小心扭到脚了。
“我累了,回去吧。”
才刚到就要走,姜枣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为了谁。
顾鹤云却敏锐地捕捉到女孩眼眸中闪过的愧色,心中一喜,也不再执着去放花灯,满口应下。
他如果没看错,阿枣刚刚是在心疼他嘛?
心疼好,还会心疼他说明阿枣心里还是有他的!
顾鹤云扬着嘴角往回走,好像脚踝的伤都好了许多。
“放花灯咯——!”
二人正要往回走,不远处的岸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喊声,顺着晚风飘向远处。
余音未消,脚下的那条永安河便亮了起来。
承载着男女情愿的花灯随着溪流朝桥下飘来,整片夜色好像被点亮。
姜枣心动地朝桥边靠近,看着那一盏盏花灯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这些花灯中也有她的一盏。
愿姜家人早日接纳自己,愿与哥哥们和睦相处,愿家人安康长寿,更愿…心上人心中有她。
唯独忘了替自己写下一条心愿。
女子的眼眸被花灯点亮,许久后变得黯淡无光。
顾鹤云盯得真切,瞧得心痛。
心口就像被人拿小针扎过,那股刺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冰冷,沉重。
阿枣是想到了什么吗?
“阿枣……”
“抱歉!”
顾鹤云正欲开口安慰,上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一名小孩被旁人撞到,紧接着,又撞上了顾鹤云的后背,连带着将顾鹤云推向了姜枣。
坚硬的胸膛撞上女孩的后背,发间的那股清香萦绕鼻尖。
触上的片刻,顾鹤云便分离。
男子双臂撑在桥上,为身前的女孩辟出一小片阔可以转身的空余之地。
男子的气息炙热,这么近的距离,喷洒出的气息连炙热都还未散去,团在颈弯间,让人难以忽略。
姜枣扭头看向顾鹤云,质问的话在看到背后那一群乌压压的人头时便止在唇齿之间。
【罢了,先不骂他。】
顾鹤云听到这声心声,无奈一笑。
还好阿枣明事理,不会同他生气。
“哥哥。”
细弱蚊蝇的喊声响起,要不是顾鹤云耳力惊人压根就听不到。
男子低头看去,瞧见自己腿边站着一名七八岁的孩童,身上的衣服破旧,脸蛋也脏兮兮,可手中的花灯却盏盏精美,只可惜有几盏被人踩坏了。
“哥哥,要不要给姐姐买盏花灯啊?”小孩见顾鹤云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瞧,羞愧地红了下脸,手指头缩进掌心。
但声音却比之前的大了些。
小孩没有听到顾鹤云的回话,以为他不愿意买,又开了口,说话声有些着急:
“不贵的,这些花灯都是阿奶亲手做的,很漂亮的!”
说话间,小孩又高举了些手里的花灯,姜枣这才瞧清楚了她掌心的状况。
指尖混着泥沙渗着血,手背还留下不少划伤,许是编织花灯时留下的痕迹。
心里莫名酸涩。
“小妹妹,你这些花灯,还有那些踩坏的,这个……叔叔,他全要了!”
姜枣弯下身子,接过她手中的,又指了指她脚边的,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