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云试着让姜枣自己先骑了一圈,刚起步就看出了问题,走到大白身边,牵着马头的缰绳拉住。
姜枣骑马的时候上身不稳,而且整个身子都僵硬到没办法控制。
大白动一下,她比大白动得还厉害。
也就是大白,顾鹤云特地训练过它,要不然姜枣早被别的马甩下来了。
清俊的脸神情严肃,剑眉一凝,下颚微微收紧,瞧着有些威严,沉声问道:
“你很怕大白?”
顾鹤云长得高,哪怕姜枣坐在马背上,和对方也只不过差了半个脑袋。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交汇,姜枣没来得及掩盖内心的胆怯,被顾鹤云瞧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对方探到了心底的秘密。
慌乱、无措、但又无可奈何。
姜枣低垂着眼眸,低声承认:“不是怕大白,是怕高……”
女孩的声音细弱,好像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声音都往腹中咽了进去。
她从小就发现了。
每当她登上高处,再往下望去,总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可身边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症状,姜枣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是高度而已,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自己的恐惧好像不会被旁人理解。
她和风玲珑提过一嘴,对方也是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在逗她。
在之后,姜枣便再也没有同旁人说过此事。
可安厦院每年又必定有骑射考试,姜枣总是挂红。
被永安侯骂过好多次,她一开始也尝试去克服,到后面发现真的没办法,索性厚着脸皮摆烂。
当高门贵女也不简单啊…她要是只是庄子上的阿枣,便可以一辈子都不登高,也不会被人逼着干这种事情。
乌黑长发从侧边垂了下来,恰好遮住少女的眼眸,让人瞧不清其中的痛苦和委屈。
下一瞬,
姜枣腰间被一股大力掐住,身下一空,稳稳地被抱到了地上。
稍一仰头,额头轻蹭过男人胸膛的衣襟,顾鹤云眉头紧皱,不悦地问道:
“怕高怎么不早说。”
少女微启着红唇,呆愣地望着对方。
【他不觉得我在惺惺作态嘛?】
顾鹤云扫了眼女孩,不以为然地说道:“从前在军中见过不少男子也有同样的症状,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在意。”
“既然畏高,那便当步兵,你不必强忍着,晚些时候本王去马场寻一匹小矮马,那个高度应该没问题。”
姜枣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自己说不用克服自己的恐惧,既然害怕,那就不面对。
心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敲了一拳,不痛,但足够震撼。
她从前面对过太多的不得不。
她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去面对那些男人。
她不得不克服内心的害怕去后山挖野菜。
她不得不压制住身心的厌恶与恐惧独自站上醉月楼的舞台。
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和她说,你可以不面对。
那感觉,就好像被逼到悬崖边的人突然被人轻拍了下肩膀,为她指明了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路。
春风起,心萌动。
顾鹤云将大白牵到了另一处吃草,姜枣望着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一世的宸王殿下比上一世的他更有魅力些。
俊朗皮囊下还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若是被这样的男人吸引,好像也没显得自己有那么蠢。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先学习射箭吧。”顾鹤云听到女孩的评价,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而后又绷紧了嘴角转身说道。
他的弓箭一直都背在身上,光瞧那个样子姜枣就知道自己绝对拿不动。
女孩连连摆手拒绝,并往后退。
可顾鹤云将那把弓箭递到自己手上后,姜枣却能轻松拿起。
诶?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
女孩脸上呆萌的样子逗得顾鹤云灿然一笑,解释道:“这弓是用花梨木做得,重量轻,拉杆柔和,哪怕是年岁尚浅的孩童用着也不会觉得吃力。”
“你身子刚好不久,不会让你太累的。”
顾鹤云将箭筒递给女孩,同时说道:“你先射一箭,让本王瞧瞧你在安厦院都学了些什么。”
姜枣的箭术和骑术比起来倒是要好上不少,她的力气在女眷中算大的,拿起弓箭来也要稳一些。
女孩瞄准了远处的樟树树干,眼神坚定而专注,箭矢刺破空气,径直飞向了树干,稳稳地扎进了树干之中。
顾鹤云浓眉一竖,有些惊艳地看了姜枣一眼。
女孩拉弓如满月,动作倒是还算流畅熟练。
“原来你也不是一无所长嘛,这准头还算可以,再射远点试试。”
许久未曾拉弓,姜枣在射出那一箭后,她手也有些痒了。
正如顾鹤云所说,箭术确实是姜枣在几门考核中最出色的。
她喜欢这种盯紧目标而后射中对方的感觉。
箭在她手,事在人为。
‘嗖——’
姜枣再次拉满弓射了出去,可这次那支箭却落到了自己眼前不远处,霎时间,空气中除了风吹动草地的簌簌声,再无一点声响。
女孩局促地站在原地,偷偷斜眼瞄了眼顾鹤云,正巧看到他低头扫向箭矢而后愣住的动作,姜枣恨不得当下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刚才气场有多足,现在就有多尴尬。
“小失误,臣女再来一次。”
姜枣尴尬地笑着,努力替自己找补。
再抬起手臂的时候比之前多了份坚决。
顾鹤云往女孩的位置扫了眼,对这支箭矢的下场也有了预判。
果不其然,箭刚出弓,没一会儿就轻飘飘地坠落在顾鹤云的跟前,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姜枣倒吸一口凉气,耷拉着脑袋认命道:“算了……第一箭只是巧合,这才是臣女的实力。”
“呵…”
顾鹤云从胸膛处发出一声轻笑,而后没憋出,笑声越来越大,到后面带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你!……至于笑成这样吗。”
姜枣轻声辩驳着,忿忿地站在原地,扣着弓箭上的皮革。
叫你笑我,叫你笑我!
我要把你的弓箭扣坏!
下一秒,男子清冷的声线染上笑意,慢悠悠地说道:
“这弓是御赐之物,弄坏了你可想好怎么和圣上解释?”
话音刚落,顾鹤云就听到脑海中的那一声怒吼——
【顾老狗!你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