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寂静,那爆炸声尤为显眼,惊起鸟雀走兽。迷魂宗据点山洞,有弟子朝西北望去,见一道火光升起,灼热气浪仿佛拍打脸颊。忙道:“快!快!抄家伙,周老、五哥可能遇到麻烦了!”
夜半惊醒又事发突然,林尘、周大喜又均不在,洞内弟子群龙无首,乱做一团。待众人分捡完武器,欲要下去支援时,又各有不同意见。
去增援时若遇到危险怎么办?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周老回来怪罪又该当如何?派几人去增援?又留几人留守?
种种意见分歧,若无个主要负责人,将那责任全然承下,便难以统一。在场黄字号弟子约有三十余人,面面相觑,各有想法,却脚下生根,口中无言,好似木头般无了动作。
一矮子挺身道:“二十人增援,十人留守。”众人见有人承担,便纷纷听从谴调。二十余人下洞增援,余者看守山洞。
不出一会,便见林间火光四起,分别朝西北向行去。那林间地势复杂,不比寻常平地,人多了簇拥在一起,反而影响行进速度。故多采用分组形式,三至四人为一组。
林尘好不易将周大喜困住,便瞧远处火光点点,是迷魂宗弟子手持火把,正朝这方向走来。林尘侧身一翻滚,卧入草丛中,心道:“定是适才爆炸声引来。那动静太大,即便我出面,怕也不好糊弄,更不好解释周大喜去了何处。还是避开为妙。”
他凭借夜间视物的能力,远远避开迷魂宗弟子。顺利的走四五里,见有一弟子落单,他飞身扑去,将那弟子按入草丛,一拳印在心中,快速将其解决。
林尘换了一身衣物,又借助夜色掩护,朝据点山洞行去。好不易走回山洞下方,他对过暗号,爬上山洞后,急道:“快!快!山中有埋伏,快去支援!”
洞内驻守十人,见情况竟这般危急,一时也慌了神,齐齐想道:“今夜怕有场恶战了,若是不去,长老回来责罚,比死更惨!”便手持武器,纷纷下了山洞,朝西北方向奔去。
林尘见敌人散尽,急走到云清岚身前,将麻袋解开。今夜动静太大,云清岚虽在麻袋中,却也早早醒来,正自猜测外界情况,隐约担忧:“先前听众人交谈,好似是那篮衫老者,要带林尘小弟外出寻宝。这当口又这般热闹,不知起了什么变故。林小弟待我不错,万不可有事啊。”
正担忧时,一阵新鲜空气涌来,云清岚抬头便见林尘真容,喜道:“林尘小弟,真的是你?”
林尘点头道:“云前辈,来不及解释,我俩赶紧逃罢。”云清岚心道:“你将我捆得那般紧,便是解开,怕也需些时间。待你解开只怕他们又回来了。”便道:“林小弟,你先逃为上,去取救援。”
林尘皱眉道:“云前辈,那失魂汤对你无用,周匹夫若是知晓,定会立刻杀你。我先带你离去,再为你解开。”
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向来聪明,那篮衫老者最是谨慎,先前数日,多亏林尘小弟打掩护,若非如此,篮衫老者只怕早便不留我性命。”说道:“拜托了。”
林尘又转头看向铁笼。适才爆炸声嘹亮,将不少人惊醒,此刻纷纷看来,目光期许。郑山岭道:“林尘小弟,救救我,我不想死。”
数人齐齐哀求,林尘点了点头,想办法打开铁笼。笼内共有三十多人,他们双手受缚,并且连接在铁笼上,即便铁笼大开,也仍旧是走不出去。
林尘心道:“尽力多救几人也好,云前辈捆得太紧,现在来不及解开,但铁笼中人却相对较轻,我尽力解开几个便是。”
当即心灵手巧,解开数人缚绳,有霹雳拳郑山岭、毒娘子雪三花、含春手韩费、林大春、张冬…
王快刀实力虽强,但受困最久,日日吞食迷魂汤,导致神志低迷,实非林尘不愿意搭救,而是没能力搭救。
忽听脚步声靠近,林尘用麻袋装起云清岚,朝众人拱手,道:“诸位,自个逃去,有幸再会。”便跳下山洞,朝一处窜走。
袋子中,云清岚忽听道:“云前辈,我将袋子破两个洞,你帮我瞧瞧身后。”旋即,便见麻袋被粗暴扯开,破开两个洞,云清岚可透过破洞,看清外界情况。
云清岚心道:“我如今手脚具不能动,似也只能做到这了。”便点头道:“好。”她虽不能动用修为,但目力、经验却如常。
她见林尘步履如飞,走得颇为顺畅,道:“林尘小弟,你看得清路?”林尘道:“不瞒前辈,我自小可夜间视物。”
他步子加快,绕过一棵大树,更朝远处跑去,顺利拉开四五里距离,便听身后传来大喊:“有内鬼!快!别让他跑了!”
迷魂宗弟子后知后觉,已然发觉异样,便顺着痕迹追来。林尘心一紧,他虽可夜间视物,但终究不会轻功,速度不及他人。再加上背着云清岚,速度拖慢同时沿途走过的痕迹加重。
云清岚急道:“东侧有三人,西侧有两人,林尘小弟,你速度不及他等,怕成包夹之势。”
林尘闻言眉头一皱,知道迷魂宗丛林围剿战术十分高明,他们觉察自己沿途痕迹,知自己大致逃遁方向,便可展开战术。
林尘化身黄五,统领黄字号弟子时,便曾假想破解之法。此刻正是时候,只见他一个急转,竟原路跑了回去。
云清岚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心中赞道:“妙极,敌人从东、西两侧包围,林小弟速度不及,若再照原路逃遁,最多再跑四五里,便会被彻底包围。这时反其道而行之,趁包围之势未成,中路大开,便可突围。”
只是看似简单,实则是场狂赌,若半途被人发觉,等同自己跑入包围圈中。所幸林尘目光锐利,在夜色下有所优势,暂时安全。
林尘大口喘息,实也累得不行,云清岚心中又急,却又无奈,同样心脏砰砰直跳。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若不带我,想必早已安全,我实不知他为我,竟能做到如此。反观流儿却…”
她柔声道:“林尘小弟,四下无人,休息一二也未曾不可。”林尘摇头道:“我全不会轻功,借夜色掩护,才可屡屡逃脱,在太阳升起前,定要寻到安全处,或拉开距离才行。”
林尘又提气狂奔,见天边天色渐亮,山间浓雾渐起,却仍旧未能摆脱追击。林尘实也气劲耗尽,纵使未能彻底摆脱追兵,也需要略微休息。
便放下云清岚,大口喘息,观想黑白磨盘,凭他如今实力,即便独自修行,也能缓缓推动黑白磨盘。黑白磨盘每转动半分,林尘精、气、神状态便会好上许多。
忽的,一阵清风拂过,林尘大感清凉,忍不住将手抬起,轻轻抚摸那清风。不知是累过了头,还是心有所感,他竟觉得那清风虽无实体,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至少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摸到了清风,触感细腻轻柔,好似做工精细,价格昂贵的锦缎。他忽有所感,想起清风腿中的“清风拂山岗”。
清风拂过山岗,自也是轻柔柔,风本随和,自每一道岩石缝隙间划过。
林尘此前的“清风拂山岗”,腿力刚猛有余,瞬息连出五腿,常可一招致胜。但今日所悟,在那招式中添上一抹轻灵、飘渺之意。
他来了兴致,便不顾场合,当场踢上一套清风腿,竟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入了清风腿法第三层的登堂入室。
云清岚不敢出声,心却惊叹:“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林小弟不但临危不乱,腿法竟还有突破。若我未曾看错,此乃‘清风腿’,腿法虽简陋,但自林小弟踢出,却颇具潇洒意蕴。”
云清岚自是知道,任何一门武技,想练至深处,都绝非易事。这时,数丈外,一迷魂宗弟子追来。
不等云清岚提醒,林尘正借那清风腿之势,凌空一脚踢去。那一腿轻盈无比,好似清风轻轻一拂,但那弟子却立时毙命,全无反抗之力。
林尘道:“云前辈,走吧。”云清岚点头,心中却叫苦道:“我这般丑态,可全叫林小弟看尽了。”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总算暂时甩开,林尘粗略休息一二,喝了几口水,又继续朝里狂奔。
待天色暗下,这才真正休息,他燃起篝火,在四周洒上碳灰、驱兽香,便将云清岚自麻袋中扶了出来。
云清岚羞涩难掩,别过头去,脖子红红的,心中莫名幽怨:“我这般狼狈,却也有部分是拜你所赐。”却并无怪罪之意。只是觉得,自己这副状态实在羞于见人。
林尘为其解开绳索,前后耗费半个时辰,一是玄铁丝坚韧异常,二是因云清岚自被擒后,便时常挣扎,使得绳结挪了位置,不大好寻找。
费尽心力,云清岚总算自由,她揉着双肩,道:“林尘小弟,你救我一命。”林尘不置可否一笑。他望着篝火,思忖:“我林尘虽并非挟恩图报之人,但总归救了云前辈,此前恩情,便也算是还清了。”
想及此处,他轻松一笑,拱手道:“云前辈,你既已然脱困,凭你能力,定可畅通无阻,明日我俩便别过罢。”
云清岚一愣,实未料到林尘竟这般说,心道:“林小弟打甚么主意?他莫非是嫌我受伤,欲舍我而去?”便说道:“林小弟,我虽身受重伤,难动修为,但单以剑术,解决一二宵小,却是并不困难。我俩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不会拖累你的。”
林尘心道:“她话中意思,是指我嫌她受伤,要舍她而去。”说道:“云前辈,你误会了,我林尘若真嫌你重伤,又为何舍身去救你?”
云清岚欲言又止,实想不出林尘为何要离去,心中竟隐约觉得忐忑不安。
林尘叹一口气,见那月色正圆,缓缓说道:“四下无人,我便表明心迹罢,云前辈你是笑我好,烦我也罢。”
林尘爽快道:“其实我早在云前辈被擒的前几日,便已经潜入迷魂宗,得知王快刀、林大春等人的情况。那日我本已打算逃跑,却阴差阳错,碰到了云前辈受擒。”
“当时我便想‘云前辈待我有恩,不可坐视不理。’便继续蛰伏迷魂宗,待救出云前辈后,那恩情两消,我自也不必再留下碍眼了。”
林尘颇是洒脱,“我知道云前辈瞧不上我,或觉我心机深沉,居心不良,不可深交,只是你修养好不曾明示,也不曾与我这小人物计较。但我却在想啊:‘我林尘穷自是穷,又非什么低贱的人,别人恼我、厌烦,待我还完恩情,两清便是,也不必过多纠缠。’,所以如今恩情两清,我自也该离去了。”
林尘笑道:“否则云前辈伤势好转,又转而救我,那我这番苦心,不便白忙活了是不?”林尘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
云清岚心中一颤:“原来林尘小弟是这般想的,我虽心中不这么认为,但此刻却大大解释不清了。”问道:“林尘小弟,我对你有何恩情?”
林尘道:“那日去药铺购药,你事后给我一囊袋,价值极高,我林尘自不愿白拿,便一直暗暗记下,本想着,不知猴年马月,才可将那恩情还上,但也不知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
云清岚此刻一切明朗,便知自己误会林尘了,“林尘若真是心胸狭隘之人,若真嫉妒周一流,便不会数次饶他性命,更不必这般救我。”
想到此,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无奈,林尘对她也不算全是误会。此前她待林尘,仅是萍水相逢,后却有猜忌,并且做出了行为。
当时她万万想不到,竟是对方只身入险境,将自己救出。一想到此,便好似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了一般。
此刻林尘坦然表露心迹,仍旧不求半分好处,便更让云清岚心不好受,好似压着颗大石一般,十分不是滋味。
云清岚半开玩笑问道:“林小弟,你我恩情两清,但我样貌、修为、来历还算不错,你就不曾想过,借此与我深交,谋些好处。”
林尘朝火堆添加柴火,心道:“若真能深交,我自是愿意,只是你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寻那霉头。”说道:“云前辈,你可别剐苦我了。”
又见云清岚盯着自己,眉眼似画,却又藏几分蓄而不展的傲然,似乎对那回答不满意。
林尘心也邪意一生,直言道:“好吧,实也想过,但没必要。我林尘虽身世孤苦,但自诩天资不错,若能活着,成就定然不差。云前辈美自美,厉害自厉害,可既瞧不上我,那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林尘道:“云前辈觉得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也好,骄傲自负也罢,谁管呢,我休息了。”说罢,便转头睡了过去,毫不理会这番话语,是否会顶撞到云清岚。
云清岚闻言,其实确实来气,心底起一股莫名火气,心道:“你虽认为恩情两清,但在我心中,却是我欠你大恩。你以前倒能言善辩,怎今日偏生不愿说些好话呢?我与你又无仇。本还想传你招式。哼!”
当即侧过身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