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掌连出之际,那掌风竟萦绕不散,好似真有十八道残魂,在缠住云清岚的手臂、脚、躯干、长剑等位置。
而云清岚近身对敌,又被迷魂掌迷住心神,在她眼中,那掌间阴风便真化做了冤魂,朝她索命而来。
她大退几步,朝那冤魂劈砍,却不见成效,一时竟难以破局。纵使她心性沉稳,但屡次受挫,百般不顺,不免也由此心生烦躁。
本来以云清岚武道眼界,何等高明武技不曾见过,周大喜这招实属班门弄斧。但好巧不巧,云清岚伤重不治,正是外邪易扰之时。
加之迷魂掌性质属阴,又牵动云清岚体内“阴伤”,里外交合,让云清岚一时难以应对,被迷住了心智。
林尘见此心中大急,暗道:“需想个办法,助云前辈才是,她若不能回神,非败不可!”他侧身一看,见地上有一毒蛇盘踞,立时起意,悄悄将那毒蛇抓起,丢向那周大喜。
周大喜全力对敌,虽占上风,但不敢片刻松神,全没注意到林尘的小动作。林尘高声道:“周老小心,地上有毒蛇!”
这一喊,顷刻让云清岚回了神来,一剑劈出,同时抽身后退,冷汗直流。心中尽是凝重,全无半点喜意。心道:“还好有一小厮搅局,否则我定再撑不过两掌。”这般想着,心中尽是庆幸,却无感激之意。
周大喜见好不易将要取胜,却被破招,又是惋惜,又是愤怒。
他低头一看,脚边确有一毒蛇,心道:“好个没眼界的小子,若能将此女擒下,便是被这毒蛇咬上一口,又能如何?”,袖子一拂,那毒蛇也立即死去。
周大喜瞥向林尘,心道:“此子无甚眼界,怕是不知此毒蛇,虽有剧毒,但毒性并不难缠,事后加以调理,便可无碍。也罢也罢,先擒下此女再说。”
当即又是提气,周大喜所会武技颇多,但独独迷魂掌最深。前数次交手,他已知此女技法高深,唯有迷魂掌对其有效,当即故技重施。
那“鬼魂缠身”,乃迷魂掌第三层奥义,周大喜接连催动,实也颇为勉强。这一次,他那十八掌虽迅猛吐雷,却显然弱上许多。
云清岚早有提防,提剑招架,一眼便看出此掌法弊端,但委实招架不住。旧伤在身,气力逐渐透支,自身破绽逐渐显露。周大喜专攻云清岚右路,最终一掌印在云清岚右肩。
云清岚倒飞出去,长剑插在地里,右手再不得动弹,忽又觉对方掌力,浸入骨骼,让她脸色一阵乌青。
她深吸几口气,才强行压下,但已再无反抗之力。周大喜仍不敢靠近,远远观之,云清岚一阵心哀:“想我云清岚,竟败在这样一人手中。我如今长剑已丢,伤重不已,实已无反抗之力。”
她面涌悲意,体内气涌,不但说不出话,还不能动弹。否则那掌中气机乱走,她伤势重上加重,只怕一张口,便会吐出血来。
适才对战,她见对方掌中有血腥臭气,应是拿活人祭掌。不难想象,落于他手,自己下场怕也不过,变作那掌中亡魂。
虽说习武之人,半途身死并非稀罕事,但云清岚自出道起,一路顺遂,未曾尝过一败。实也并无面对失败的心得。
加之此战虽败,但干扰因素太多,使得她败得憋屈。
周大喜道:“黄五!过来!”林尘匆匆走来,“周老,有何吩咐。”周大喜心道:“就你小子,为我添了麻烦,哼,我见用得到你,又念你确实好心提醒,便暂饶你一命!”说道:“你拿这个,去把此女捆上,带回据点。”
他心中暗怕,此女与自己争斗良久,全凭寻常剑法,甚至不曾动用武技。即便此刻看来,胜负已分,但他仍不敢大意。
林尘接过一条长绳,此绳通体漆黑,好似玄铁丝,颇为坚韧,他不敢多问,一步步走向云清岚。
他步子极慢,踌躇不定,周大喜骂道:“窝囊货,走快点!”林尘心中愤恨,对周大喜小人行径颇为不耻,暗生鄙夷,同时有暗记下此仇。
林尘恩必还,同理,仇,自也必报!但此刻确实危急,他已陷两难之境,贸然朝云清岚走去,云清岚定要杀他。可他若不去,周大喜也绝不饶他。
他心道:“先按周小子所言,先保住性命,再另求他事!”便朝云清岚走去,见那云前辈满脸愤恨,憋屈浮于脸面,不住想道:“云前辈,对不住了。”正走着,他一脚踢开云清岚长剑,试探性逼近。
云清岚心中灰暗:“我当真无望了,连一小厮都这般谨慎。”也提不起气反抗。林尘成功绕到她身后,将她双手扭向背后,只听云清岚疼得一声轻咛,但旋即眼睛一瞪,不愿露颤色。
林尘将那铁绳,缠绕在云清岚手腕。周大喜笑道:“可算让我擒住了。”云清岚已无反抗之力,只道落于贼人之手,不知要受怎样欺辱。
忽的,她眉头一皱,便觉自己右臂受捆时,身后那小厮,竟趁势揉捏,偷偷折辱自己。云清岚心道:“无耻小贼,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了,我落于他们之手,又怎可免去这阵受辱,只怕死了也不得安生。”
想到此处,心中大悲,又无可奈何。可又忽觉不对,她发觉自己右手,好似好受了些,麻痹痛楚稍有缓解。那身后小厮的揉捏,好似在行推拿之法。
但手法低劣,效用有限。云清岚不动声色:“他莫非怜惜我?我纵使落险,又怎稀罕他那点怜惜?不过是见我容貌不错,起了色心而已。”她渐觉身后双手手腕,被紧紧束缚了住。
周大喜道:“捆紧些,双腿也莫要放过,此女妖得很。”云清岚狠狠瞪了周大喜一眼,却难以出言辩驳,她只一张嘴,定会喷出一口血来。
林尘道:“是,可周老,若连她脚也捆了,我该怎么带她回去。”
周大喜道:“自是你背回去。”说完,他暗瞥云清岚一眼,心道:“倒是便宜你小子,艳福不浅了。”虽这般想,然而这份艳福,他却万不敢消受。
林尘自知周大喜想着什么,忙哀求道:“周老,我…”周大喜道:“你不听命令?!”林尘无奈道:“好…好罢。”
周大喜道:“放心,待我掌法突破,日后回宗,定重重有赏。”林尘忙是道谢,又拾起铁索,在云清岚惊怒目光中,将她双腿并拢,铁索缠绕双足之上。
云清岚正穿一双白靴,上绣着精美花纹,林尘却无心欣赏,更无暇顾及,自己此刻,正对云清岚行大逆之事。云清岚见自己双脚,竟被一无名小厮这般触碰,气血一时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云清岚想道:“我好生后悔,若非半途遇到兽王,我又怎会沦到这般境地?竟被一小厮这般捆缚。”
原来,云清岚落得如此境地,全拜一头奇兽所致。云清岚在梁春客栈待了数日,不见有捉刀人、捕快归来,料想定是出了意外,或是中了埋伏。
于是便只身入绝断山脉,以她的实力,纵使旧伤未曾复原,但也无用多惧。自信能在绝断山脉横行。
这绝非自大,而是自信。她入绝断山脉数日,身不染尘,颇为轻巧,正追寻周一流足迹。周一流有护心锁,关键时刻可以保命,那护心锁中,掺了周一流父母、以及师尊云清岚的精血,若是被催动,云清岚自有感应。
故她知道周一流或深陷险境,但暂无性命之忧,走得从容。当时她心道:“流儿入了山脉,数日不曾归来,怕是遇到无可解决之事,或是被歹人擒抓。无论如何,我且入山脉看看。”
不曾想不过数日,先遇上麻烦的,竟是她自己。三天前,她行于林间,忽见一头四足金猊,此兽通体金黄,性情暴躁,喜好攻击人间女子。
它见云清岚后,便发起攻击。云清岚自不惧怕,一路走来,她斩杀奇兽已有数头,这四足金猊虽稀少,但也难不倒她。
这时,却有意外发生,那四足金猊竟与寻常金猊,有所不同。好似人为养育一般,智力非但不低,竟还通晓人之武技。
若云清岚早有提防,也可轻易将其击退,但云清岚虽不曾外露,但心中实也是自傲之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四足金猊所伤。
云清岚意识不对,已想抽身,哪料那恶兽追她不放。她若全盛时期,自可一掌将其劈死。但她待在衙府,本便是受到了极重伤势,就地温养。
她实没料到,这林间能遇到这样一头奇兽,当以实力而论,十个、百个周大喜加起来,也不够此四足金猊一脚踢死。
云清岚无奈之下,强催修为,将四足金猊打得奄奄一息,那恶兽才狼狈逃窜。但她也因此牵动伤势。寻一僻静之地养伤。
但旧伤乃是“大阴悲神剑”,剑伤已经痊愈,但剑气残留体内,难以剔除。需以极阳之物,方才可以遏制。只是她一直寻不到,使得剑气入骨。此刻牵动旧伤是小,那阴剑气逆行,更不小心伤了丹田所在是大!
若是往常,她纵使剑气作祟,也能慢慢压制。但这次时运不济,剑气作祟,阴差阳错先伤的是丹田。她当时心中咯噔一声:“那剑气伤了丹田,我若再用修为,恐沦为废人,可不用修为,又如何能压制旧伤?”
于是在洞中静养,却不见伤势好转,任由剑气划伤五脏六腑,却全无办法。好在剑气作恶一阵,便也渐渐平息了。
不等云清岚松一口气。
便听脚步声响起,那周大喜顺着痕迹摸来,她提剑反击,最终右臂被一掌轻轻擦过,酸麻数日。
更可恶的是,周大喜逃窜而出后,竟守在洞外不走。而云清岚这身伤势,若不加干预,后患无穷。
一向从容的云清岚,顿感手足无措,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再之后,便到今日,终被贼人所擒获。
……
回到此刻。
云清岚眼见自己双脚,被铁丝纠缠,再难分开半分,叹了一气,心道:“我如今双手双脚被捆,此刻定狼狈至极,我自诩不凡,竟要这般狼狈死去,实在不甘。死便死罢…还托大误事,云清岚啊云清岚,你不是教不好流儿,是教得太好了啊。”
云清岚大受挫败,又料想死棋将至,且死状难堪,不由自怨自艾。前身之辉煌,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只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十分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