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沉默,手上的茶杯碎了一地,“宽宥,哥哥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贤儿的所作所为,就连百姓、摊贩都深受其苦,哀家宽宥他,来日那些人就会来指责哀家,包庇亲侄,是非不分,如此哀家这个太后就会成为最大的笑柄,遗臭万年。”
万琦不由分说给了万贤重一巴掌,并说,“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是太后娘娘不原谅你,你就别回万家了,万家没你这样的儿子。”
这一巴掌打的极响,殿里的宫人都听到了,万贤重的半边脸被打出来一个巴掌印,“爹,你干嘛打我,儿子是做错了,儿子也知错了。”
万丞相青筋暴起又在他身上打了几下不轻不重的,随后瘫软在地痛心疾首的喊道,“我万家乃是百年氏族,如今出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子嗣,实在是令我蒙羞,令万家蒙羞,我万琦再无颜面见祖先,”随后抽出墙壁上挂着的剑,将剑拔出剑鞘,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太后身边的陶嬷嬷及时上前,将剑对准自己,“丞相大人,您这是何必,真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见血,若您如此,便先杀了奴婢。”
太后娘娘踉跄的站起来,双手扶着桌子,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颇有感触的说道,“好啊,哥哥竟然以命相逼,不顾多年兄妹情,哈哈哈哈,做到如此地步,真是物是人非,”只是没等说完,太后便先晕了,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太后娘娘,”陶嬷嬷最先冲过去,宫女和陶嬷嬷将太后扶到塌上,陶嬷嬷双手颤抖的拿出药丸,塞进太后娘娘嘴里,万琦待在原地,惊魂未定。
陶嬷嬷冷声对万琦说,“万丞相,太后娘娘与您本是骨肉至亲,您拿命相逼,是断定太后娘娘不会看着您死去,这一招真是杀人诛心,字字剐太后娘娘的心啊。”
万琦趴在地上痛苦失声,“太后娘娘,臣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没办法,走投无路了,才会这样,娘娘,您就看在臣照顾您多年的份上,给臣一条活路吧。”
太后悠悠转醒,有些虚弱无力,“陶嬷嬷,将宫女太监全部赶出去。”
陶嬷嬷给太后拿来了靠背,走到门口,“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一众太监宫女匆匆走出,陶嬷嬷将房门紧闭,太后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给丞相赐座,至于万公子,就跪着吧,哀家不让起,就算膝盖跪烂了,也不许起。”
万丞相双手撑着地面起来,因为说了太多话,有些嘶哑,“谢太后娘娘。”
万贤重则苦着脸,“是。”
万琦走着过来,在太后身边坐下,关切问道,“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
太后有些脸色惨白的说,“前些日子皇帝忤逆哀家,如今贤儿闯下弥天大祸,气了一场,哀家已是心力交瘁,哥哥又来相逼,实在是让哀家心绪难平、雪上加霜。”
陶嬷嬷也说,“太后娘娘为了万家呕心沥血,忧思如焚,丞相还要来加把火,真是奴婢看了都心疼。”
万琦赶紧认错道,“太后娘娘,是臣错了,可臣也是着急啊,那晚臣就已经训斥过他,可是大错已成,覆水难收。”
太后喝了口茶才道,“这些年,哀家一直想为贤儿谋求一个官位,可是贤儿是扶不起的阿斗,屡次提,屡次被拒,皇帝本就不是哀家亲生的,为了万家,哀家与皇帝之间日渐生疏,这情分怕是用光了,哀家的身体也渐渐衰弱,只怕看不到万家的未来了。”
万琦感觉大事不妙,太后娘娘若是撑不了太久,那万家便会被皇帝彻底弃用,就连寒门都不如,万丞相抓住太后的手,“娘娘,不,妹妹,你是万家的支柱,你若没了,那万家将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哥哥,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再帮什么了,万家如何,我想不到,也不敢想,是传承百年还是遗臭万年,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万贤重在远处看着、听着,生出了些危机感,如果姑姑因病早早去世,那万家将会日渐衰退,自己也会没有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行,必须做些什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太后,侄子不孝,拖累万家,拖累父亲,拖累您,还让您为我病一场,实在该死,贤儿也想学好,为万家千秋万代,无奈没有机会,壮志未酬,贤儿不敢死,也不能死,求太后给臣一个官位,哪怕是捕快、看门侍卫。”
太后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贤儿,你有这份心,哀家很欣慰,月曦之事,看在你并未做什么的份上,哀家不会再提,只是罚还是要罚的,来人,宣庭仗。”
庭仗太监带着粗壮的棒子进来,“臣在。”
太后淡淡的说,“万公子欺凌公主,念其初犯,杖责一百,若再犯,必不轻饶,行刑吧。”
万丞相没有求情,只说,“多谢太后不杀之恩。”
万贤重被拖下去,被绳子绑着手,嘴里塞着布条,一下一下的打着。
万贤重受不了仗责,无奈嘴里的布塞着,口不能言,没几下晕死过去,但是仗责并未停止,还是继续。
太后听着外边没了声音,这才起身,“哀家乏了,丞相无事回去吧,贤儿还需多加教导,方为稳妥之策。”
仙淑宫,淑妃焦躁不安的等回信,“不是说爹爹带着哥哥入宫,这下怎么就没了消息。”
芍药安抚着,“许是太后娘娘不生气了,事情解决了。”
淑妃愁眉不展的说,“不可能,哥哥做了许多荒唐事,哪里是一句话、一顿斥责就能免的,不行,本宫要去看看。”
淡翠走进殿中,淑妃迫不及待的说,“快说,慈宁宫如何了。”
淡翠回答道,“太后娘娘起先并未理会丞相与公子,只是后来丞相想要自刎,被拦住,太后娘娘晕了过去,后下令杖责一百。”
淑妃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仗责一百死不了。”
芍药也劝慰道,“娘娘,太后娘娘还是心疼公子的,到底是亲的。”
淑妃起身,“本宫要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淑妃与芍药只身前往,慈宁宫外面,万贤重彻底晕死过去,血淋淋的,淑妃来时便看到万贤重的屁股被彻底打成了一片红,惨不忍睹,“芍药,将万公子送到本宫宫中,叫太医用最好的药,不得怠慢。”
陶嬷嬷给淑妃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只是淡淡的说,“本宫要见太后,还请陶嬷嬷通传。”
陶嬷嬷笑道,“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在里面歇息,淑妃娘娘改日再来吧。”
寝殿里的太后卸去钗环首饰,枕着枕头,问道,“淑妃来了吧。”
宫女回禀,“是,淑妃娘娘一定要见太后,陶嬷嬷拦不住。”
“让她进来吧。”
宫女打开门,“淑妃娘娘,太后娘娘宣。”
淑妃进了殿中,给太后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点了点头,“淑妃,起来吧,”对着宫女道,“赐座,都下去。”
宫女给淑妃搬了椅子后便退出外面,淑妃握着太后的手,“太后娘娘,臣妾听闻您晕倒便赶紧来了,我那个混账哥哥,为他生气不值当,保重凤体才是。”
太后笑着说,“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哥哥的错,哀家已经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那个丞相父亲,若还是如此,哀家只好忍痛处置他了。”
淑妃含着泪说,“是,臣妾明白。”
陶嬷嬷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太后,该喝药了。”
太后并未看向陶嬷嬷,“先端下去,哀家不想喝。”
陶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太后,不喝药那行,您的身子若是不调养,病哪里会好。”
淑妃接过药,“陶嬷嬷,你下去吧,我来。”
淑妃端着药,“姑姑,您要保重身子,您还没抱皇子、公主呢,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淑妃一口一口的喂着,总算把药喝完了,淑妃宽慰太后,“太后娘娘,好好休息,臣妾明日再来。”
出了慈宁宫,淑妃脸色不太好,“哥哥真是,何必惹慕容月曦,惹来这一场祸事,就连本宫、父亲都差点没栽进去。”
万琦在仙淑宫门口,见到淑妃时,“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扶起万丞相,“父亲不必多礼,进去说。”
殿中,宫女再给万贤重上药,不过就是疼的嗷嗷叫。
淑妃进了里面,捂着鼻子,“把窗户开开,都是血气。”
万贤重疼着说,“别开,开了我这更疼了。”
淑妃没好气的说,“活该,哥哥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慕容月曦,那是你能得罪的,就连我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万丞相也说,“贤儿,此番受罚,你可要长点记性,再去惹是生非,那就不是一顿庭仗了。”
淑妃看着万贤重的伤口,“本宫倒是觉得,挨一顿打,哥哥就知道轻重厉害了,也好安分点,少给父亲、还有本宫惹祸。”
万丞相喝了口茶才说,“是啊,为父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不过给你哥哥求个官,还是要做的。”
淑妃只说,“本宫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太后、本宫都和皇上提过好几次,可是都没用。”
万丞相点头,“太后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事还得是太后来说,璃儿你该多去看看太后,表面功夫得做足了,你一贯任性,也该让后宫之人知道你是个孝顺而体贴的嫔妃,至于你哥哥,为父会亲自教导,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你要安分些,莫要被其他人抓住尾巴了,尤其是月曦公主,不要过多接触。”
淑妃点点头,“知道了,父亲。”
“我先带你哥哥回去了,有事传信,不要随便发脾气,这段时日就多往慈宁宫跑跑。”
一场闹剧下来,万家公子被太后杖责的事传遍整个皇宫。
御书房,凌云回禀,“万丞相在仙淑宫喝了半盏茶就带着万公子出宫了。”
慕容瑾没说什么,倒是慕容霆笑死了,“就该治一治他的气焰,这几年他在宫外一直嚣张,臣弟也有教训他,可是这人就是不听劝的主。”
慕容瑾看向他,“你也真的是太闲了,跟他一遍遍的讲,如今他栽在月曦头上,也是报应。”
慕容瑾想到什么,“听说太后晕倒了,你不去看看?”
慕容霆摇摇头,“母后身边有陶嬷嬷那样的贴心人,不会有事的,我去了,她又要操心我的事,算了吧。”
慕容瑾问道,“朕打算给万贤重一个职位,你觉得哪里合适?”
慕容霆不可置信,“就他那样,放哪里都不合适。”
慕容瑾说道,“翰林院的庶吉士,左右是个闲散官职。”
慕容霆想了想,“也行吧,那官不大也不小也算对得起丞相之子的名声了,我想,母后也会安心养病的。”
慕容瑾有些欣赏这个弟弟了,“不错,就是这个理,还有云清睿也赋闲在家很久了,朕想把他安排进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慕容霆赞同,“云清睿满腹才学,是京城的第一才子,又是新科状元,臣弟觉得皇兄英明。”
当晚两道圣旨到了丞相府、镇国公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之子万贤重,贵为太后亲侄,朕奉行孝道,命万贤重为翰林院庶吉士,望其改过自新,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次子云清睿,人品贵重,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与科举中榜,特命为翰林院编修,从正七品,钦此。”
丞相府内并无喜色,可见一个小小的庶吉士并没有让万丞相满意,不过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这个职位还是慕容瑾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给的。
镇国公府,镇国公云齐庭坐于堂前,云清睿将圣旨丢在一边,“他以为一个编修就能让镇国公府忘记他对姝儿做的事,我才不领情呢。”
镇国公夫人劝阻道,“清睿,不要胡言乱语,这是镇国公府的荣耀,你身为镇国公府继承人,自当为大局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