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寺庙正殿,等昭禅到的时候,正殿的烛火还亮着,昭禅进去的时候,看见师傅跪在蒲团上,念诵经文。
昭禅走到师傅背后,默默的等着,没有出声打断师傅念诵经文。
不一会儿后,念诵经文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老和尚转过身来,一脸慈爱的看着他最有天赋的徒弟,慈祥的问道:“怎么不说话?”
“师傅在念诵经文,所以没有打扰。”昭禅恭敬的说道,师傅待他极好,从小到大,都是师傅在照顾他和师兄,陪着他们,虽然他不能感受到旁人的情绪,但是尊师重道他还是懂的,并且他打心眼里敬重师傅。
“孩子啊,你自小就与旁人不同,虽然你没有七情六欲,但是幸运的是,你有修习佛经的天赋,你是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佛门弟子,对于经书的理解,你总是顿悟的比别的弟子快很多。所以说,有得必有失,你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老和尚抬头看着慈悲的佛祖缓缓的说道。
“师父,弟子知道了。”昭禅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
“嗯,你是个聪明孩子,近日,你同闻姑娘走的太近,为师知道你与闻姑娘清清白白,但是世人的语言会杀人,为师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害。”老和尚说到最后闭上了眼睛,流言蜚语,虽然没有实体,但却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昭禅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希望昭禅能比他在佛法一途走的更远,也希望他能够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心怀众人的佛子。
“师傅,弟子明白了。”昭禅克制的闭上眼睛说道,他知道他自小就与旁人不同,不通情感,没有欲望,就像一个异类一般,所以,他一直在努力观察着别人的表情,动作以及各种情绪,让自己努力的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遇见了一个能引起他感情波动的人,那些与他无关的人还是要恶意造谣,中伤他和闻素,难道他就不配拥有正常人的感情吗?
昭禅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可是他的手却在袖子下微微颤抖,老和尚看出了他的不甘和无奈,叹了口气道:“昭禅,本来你同闻姑娘的事情为师没有权利过问,今日也不必让你过来一趟,可是为师今日还是把你叫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罢了,昭禅的人生需要他自己去选择,他不能帮昭禅做决定,索性,就让昭禅自己决定吧,他只能尊重昭禅的决定,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了。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待,说不定最后的结局是好的呢?
昭禅不解的看着自家师傅,顺着他的话问道:“弟子不明白,还请师傅为弟子答疑解惑。”
老和尚转过身去,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圆月,苍老的声音顺着风传来,他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月光落在老和尚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薄纱似的袈裟。
而昭禅站在老和尚的身后,月光一半落在他身上,另一半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晦暗不明,就像昭禅本人一样,明明是两种矛盾的现象,却在他身上诡异的融洽。
“昭禅,在你小的时候,为师曾经为你占卜过一卦,为师算到,你命中必有一劫,而闻姑娘就是你的劫数。”老和尚终于把他想要说的说完了,他帮不了昭禅,除了那位姑娘,谁都帮不了昭禅。
昭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劫数?师父,您是不是卜错了卦?”
“如果可以的话,为师也希望是自己卜错了。”老和尚声音有些沧桑的说道,他已经痴迷于占卜和测算姻缘,所以他经常为别人算卦,幸运的事,他好像还有几分天赋,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在他捡到昭禅和昭化时,就迫不及待的为他们二人卜了卦,昭化的倒是很好卜算,只是昭禅的命理,似乎有一团黑色的雾阻挡着他探查,那时候,现在的老和尚还是小和尚,年轻气盛,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他发誓一定要算出昭禅的命理,所以他一天为昭禅卜一卦,却总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心中的好奇更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算不出的命理。
在他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有一天,他突然感知到了昭禅的命理,虽然只感觉到了一下,但他的记忆颇深,只见,昭禅的命理中间有一条黑线围绕着命理,那是——生死劫?
那时候年轻的老和尚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却再也看不到什么了,仿佛刚刚那一瞬间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他的错觉一样,可他确信,那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看到了昭禅的命理。
后来,老和尚坚持不懈的推算,终于推出昭禅的那道劫数是什么,情劫。二人最终,不得善终。
昭禅听到师父的话后,沉默了一瞬,师父竟然这样说,那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闻姑娘,竟然是他的情劫?
“情劫?”景惜也惊讶的喊道,她不确定的看向颜婉,她挑着眉头用眼神询问着颜婉,“婉儿,这不是古言吗?怎么玄幻都出来了?”
颜婉耸了耸肩膀,意思是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给他们干哪里来了?这本小说的世界,竟然乱成了这样了?啊?到底怎么回事?自从进入黄州后,系统也叫不出来了。
苍天啊,谁能来救救她。
即墨寒却一脸沉思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发现,他以前的思维被局限住了,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能人异士和奇特现象,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真的存在,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离殇和上官微儿也傻眼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情劫,难道这是什么世家大族传承下来的东西吗?
昭禅看着脚下的土地,他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和尚看着他有些迷茫的样子,温声说道:“孩子,回去吧,现在想不通的事情说不定哪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昭禅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他恭敬又谦逊的说道:“是,师父。弟子告退。”
昭禅说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老和尚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随后,他又转身看向着颜婉他们几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出声道:“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因果把你们带来了这里,切记,切勿动了旁人因果。”
老和尚说完后,也缓缓背着手离开,徒留下颜婉一众人呆愣在原地。
“婉儿姐姐,他是不是能看到我们。”上官微儿出声问道。
颜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还有那和尚,到底是能看到他们在这里,还是卜算出来的?
或许,这个老和尚才是她们破局的关键。
毕竟,这是唯一能知道他们存在的人。
——
“好好好,你们把这些搬到里面去,还有这些这些。”闻素指挥着几个人搬着经书,这是她对昭禅救命之恩的谢礼,哦,对了,还有教会他阵法就能离开了。
昭禅一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怎么,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他想避都避不开,让他的心有些喧闹。
“昭禅,你回来了,你看,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经书,我全办到了,里面还有许多孤本,你可要好好的读,不要浪费我的一片心意。”闻素热情的走到昭禅身边说道。
“阿弥陀佛,闻姑娘,你不必如此。”昭禅轻声说道。
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外面有太多流言蜚语,不要对他太好,他快要克制不住他的心脏了。
随着前段时日的相处,他好像有点懂得正常人的情感是什么样子。
“昭禅,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不过你是出家人,所以我换种方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闻素认真地说道,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借着玩笑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闻姑娘,离贫僧远一些,难道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人是如何评价你的吗?他们说你是妖女,勾引佛子。”昭禅加重语气,他希望闻素能离他远一些,这样就不用遭受那些不必要的污言秽语,也不用担那样的坏名声。
闻素耸了耸肩,看着昭禅真诚的说道:“妖女也好,魔女也罢,我问心无愧,你也不必有所歉疚。”
她知道,昭禅不想让她遭受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才如此生气。
“闻姑娘。”昭禅刚想说话,就被闻素直接打断,“有时候,我很想让你还俗,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惧怕那些流言蜚语了。”
她其实,一直留着寺庙,是因为喜欢昭禅,所以不愿意离开,可是,就算不忍离别,她也要离开了,他是佛子,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可能的。
昭禅听着闻素的话后,只有猛烈的心跳声提醒着他刚刚那不是幻听,闻姑娘,她既然喜欢自己,可他是佛子啊!
佛子就应该高高在上,心中装着世人,他的爱,不能只给一人,他应该爱天下苍生的。
“抱歉,闻姑娘。”昭禅低声呢喃道。
“没关系,我知道的。”闻素善解人意的说道。
“你看,这些经书都是我送给你的谢礼,还有阵法,你还想学什么?我都教给你。”闻素强忍住难过说道,她怎么偏偏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人。
“你要离开了吗?”昭禅问道。
“快了,等教会你想学的阵法就离开。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了。”闻素点了点头说道。
“好。”昭禅轻声说道。
等她离开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的,对吧?
剩下的这些日子,闻素和昭禅还和以前那样,天天在一起,一个教阵法,一个学阵法,他们不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们只想在这短暂的时间不留遗憾。
可是,外面的流言却越来越多,压都压不住,那些信徒不敢相信,他们深爱的佛子竟然喜欢一个女子,佛子他应该爱世人啊,他怎么可以只喜欢一个人。
寒山寺正殿。
一群情绪激动的信徒在大声叫嚷,“妖女,那妖女呢?让她出来,我们要烧死她,魅惑佛子,真是罪该万死。”
“是啊,让她出来,快让她出来。”后面的一群村民也跟着叫嚷,他们都不知道起因经过,却还是跟着叫嚷,只因为他们可以看热闹,可以轻易的判别人死罪,还不用承受律法的惩戒。
昭禅这时站在正殿的屏风后,他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嘴脸,可他依旧觉得丑恶,这就是天天祈求他的护佑的世人,这就是他心中的苍生,呵。
后院。
“姑娘,你快离开吧。”李婆子焦急的说道。
“李婆婆,我想再等一等。”闻素有些失落的说道,她想最后再见他一面,这样的话,以后就不会放不下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还是离去吧。”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素抬头看去,发现昭禅的师傅站在院中的菩提树下,她拿起包裹走了出去,“虚怀师傅,抱歉。”她终究还是给寒山寺带来麻烦,也给昭禅带来麻烦。
“好孩子,快离开吧。你与昭禅本就是不可能。”虚怀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闻素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明白的。
“此次离开,还请姑娘以后也莫要出现在昭禅面前了。”虚怀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也堵死了闻素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虚怀看着没有说话的闻素,继续道:“姑娘是昭禅的情劫,再纠缠下去,于你于他都是坏事。”
闻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原来,是这样啊。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虚怀师傅放心,闻素知道了,以后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次一别,平生不再相见。
闻素回去拿起自己的包裹和佩剑,从后山的小路上离开了,她一直往前走,不敢回头。
再见了,昭禅。
再见了,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