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今年的生日,她就三十了,按虚岁来说甚至还不止,离生出第一根白发还有多久?
到那时,他应该已经有孩子了。
那她呢,她会在哪儿?
有些人的人生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铺设好的未来,哪怕中途遇到那么一两条岔路,可兜兜转转总还是会回到正轨。
有些人的人生注定在沉浮间飘忽不定,看不清未来。
哪种人生,都是既定,也不见得谁比谁过得轻松些。
在人生的这条路上走,总有遗憾。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又是谁的主角,这些都难定。
或许只有到了岁月尽头,回看,才会幡然醒悟,这一程中究竟有多少遗憾,悔恨。
但到那时,大概会觉得一生总有欢喜之处,便也都不再成执念了。
桑南溪看着他的背影,暖烘烘的热气吹着,眼皮渐重。
车门不知在多久后被倏然打开,带入一阵寒气,一声轻响。
桑南溪被那份冷冽激醒,从迷蒙的睡意中缓缓睁眼,他的面色不算好看,身上的烟味还未散。
车子已经缓缓驶动。
桑南溪握住他的手,将暖意一点点传递给他,她瞥了一眼窗外,已经不见先前与他交谈的人,“怎么了?和外面的人聊的不开心?”
桑南溪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小李,关上了隔板。
前后被分隔成两个封闭的空间,车子的密封性能极好,北风中疾驰也几乎听不到窗外的风声。
她轻抚上他的颈脖,安抚性地捏了捏,又凑上去用鼻尖在他脸侧蹭了蹭,“谁惹你生气了?”
“好了,老是生气会长皱纹的呀。”
周聿白捏住她的手,目光沉沉地看了她许久。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要瞒着自己,瞒着他要离开,瞒着他被人找,瞒着他遭受非议。
若不是李杳实在没憋住给他发的消息,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受得那些非议。
车辆驶入大道,辉煌的灯光映入眼眸,是星辰点点都难以比拟的璀璨。
可光影斑驳下,忽明忽暗,她的面容,气息,也越发的若即若离。
周聿白蓦地开口,在她毫无防备时问她:“今天晚上受委屈了是不是?”
仓皇间,桑南溪不自然地笑了笑,一秒的功夫就又神色如常,笑问他:“又从哪里听来的?。”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避开视线,周聿白将她箍到怀里,捏住她的下巴,不给她任何闪躲的机会,冷声质问:“有没有?”
桑南溪面不改色,“没有。”
“桑南溪!”
她在这件事上出奇地倔强,试图拍开他的手:“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问再多遍,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她回答得那么掷地有声。
剑拔弩张下,暖气熏得人的后背隐隐有沁出一层薄汗的迹象。
暖风吹入肺腑,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前一秒的温情脉脉在此刻荡然无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拍什么谍战审讯戏码。
分别都是有预兆的。
好比今晚,他们维持了许久的安静平和,终是一次次地被打破,一直到陷入僵局,独留一片沉寂。
下了车,她头也不回地关上车门,按开家门,随手将大衣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就要上楼。
她不想和他吵。
周聿白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沙发边带。
“你松手,周聿白,你弄疼我了!”桑南溪一边喊一边想挣开他的手。
腕骨刺痛,那块皮肤已经见红。
他们俩重新在一块后,她第一回面对他挣扎得这么厉害,像是对之后即将要发生的质问,争吵有所预料。
这一回,周聿白没想给她冷处理的机会,强硬地扣着她的腰,越是挣扎就越是刺痛。
她痛得眼眶发红,瞪着他:“你松手。”
周聿白试着跟她讲道理:“讲清楚,就松手。”
桑南溪一听这话,偏过头,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倔样儿。
周聿白拧过她的下巴,目光凛然:“溪溪,说话。”
毫无回声。
周聿白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火,眼神越发的晦涩,他有些粗暴地挑开她系到颈脖的盘扣。
在桑南溪茫然无措的目光中,他冷然开口:“你不愿意好好说,那我们就换种方式问。”
一边说着,第二颗,第三颗扣子接连被挑开。
桑南溪伸手去捂,却又被他将双手反扣到身后。
胸前的衣襟已经大开,这样的动作可以是在爱意浓重时的情趣使然。
但在此刻,她轻颤着闭眼扭头,“你想让我说什么?”
“今天晚上受委屈没?”周聿白将同样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
桑南溪以为他是从李杳那听到了什么,只答:“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几句闲言碎语,我不过恰好听到了,算什么委屈。”
周聿白被气得发笑,她倒是惯会避重就轻。
“没了?”
“没了。”
“那王琬沅呢?你不是碰上了?不好好跟我说说你们聊了什么?”
桑南溪猛然睁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周聿白森然冷笑:“祝我和她百年好合?溪溪,你可真大度。”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强忍许久的情绪犹如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喘息才能平息。
周聿白抱着她的手都在发抖,语气中的苦涩难掩:“桑南溪,你从没信过我是不是,从没信过我会给你一个未来,给你一个以后。”
她坚持已久的伪装在他的质问前轰然倒塌。
到此刻,一切都有了结局的模样。
桑南溪骤然冷静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发丝凌乱地铺落在颈间,锁骨,嗓音如同被割裂过后的嘶哑:“周聿白,谈这些……就没意思了。”
她麻木地说:“王琬沅是你未来的妻子,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不是。”
她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指节逐渐发白,她不想让自己那么难堪。
“那她也是实实在在受了你们周家认可的!这个道理难道要我来跟你说吗!哪怕不是王琬沅,也还会有下一个!”
一字一句,她的嗓音越发尖锐,如尖刀般刺向了他,也刺向自己,几乎击碎了她残存的最后一点尊严。
她抽泣着跟他商量:“那些事情我都不想谈,我们就平平淡淡地把这段日子过完,像之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