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我说道:“如果盛世真是‘挂羊头,卖狗肉’,亏空国家税收,那他们用于项目申报、登记备案的必然是咱们手上这份图纸。
瑞子,你带着小菲在衙门口想想办法,争取拿到他们登记备案的第一手资料。”
“还有验收。”小菲忽闪着大眼睛说道,“他们的一期楼盘都基本售罄,竣工验收肯定也是照着这份图纸干的,拿到验收资料也能记他们一笔。”
瑞子笑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呀,丫头,进步不小!”
小菲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我又说道:“衙门口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而且这事儿事关重大,衙门口肯定也会捂死,实在拿不到,探探风也行,千万别硬来,安全第一!”
“放心,我知道轻重。”瑞子点头道。
瑞子在衙门口有好几家法律顾问单位,平日跟衙门口的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这趟活儿只有他最合适。
“羊头”弄清楚了,剩下的就是“狗肉”。
我又对秦祺和老崔道:“崔哥、小秦,建工行业你们见得多,人也熟,盛世实际施工的图纸和资料就靠你们了。”
秦祺郑重地点点头,“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应该都会有他们实际施工的设计资料,这事儿我和崔哥来想办法。”
我点点头。
“剩下就是弄清楚盛世到底是不是‘大脚穿小鞋’的问题了。”我继续道,“起诉又撤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所以我想着跑一趟渝市,碰一碰‘建天下’这家公司。说不定勘察的事情可能就着落在这家公司身上。”
说完我看了看官婷道:“老板,咱们的人手就剩咱俩了,再辛苦一趟呗?”
官婷莞尔一笑,“好,我和你去渝市。”
商议停当,三组人马各自分头行动,我和官婷也在午后启程赶往渝市。
西南地区的高速是不错的,尤其是黔省。
宽阔、平坦的高速路在大山之间蜿蜒、延伸,两旁不断飞掠而过的,似乎永远是苍翠的青山。
低处,黄绿相间的梯田层层叠叠,清风牵着阳光掠过,稻穗起伏、摇曳,闪着耀眼的光,送来阵阵稻香。
高处,横跨大山峡谷的桥梁雄壮、巍峨,雾霭湿面,云卷云舒,仿佛行在天路。
一路上,官婷心情很好,满脸欢颜地看着窗外的景致,时不时拽着我的胳膊,兴奋地喊着:“吴诚,快看,这个水库好大,水好清……天哪,这山好高,我们像是走在云里……”
我哭笑不得,“老板,我开着车呢。”
她却不管不顾,依旧兴奋得像个小孩,嘴里嗔道:“看一眼又怎么了?一晃就过去了,不看太可惜。”
我只得苦笑着点头,“劳您架,先帮我看着,一会儿讲给我听。”
“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两个人一起看,那才叫欣赏。”
我无语……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惊觉间发现,好一会儿没再听见她的声音,侧头看时,却见她已经靠着椅背沉沉睡去。
很难想象,平日里成熟、高冷的那个精英律师竟也有天真、可人的模样。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进入渝市。
霓虹、街灯,掩映、掠过。喧嚣渐起,熙熙攘攘。仿佛换了一番天地,浑不似来时路上的宁谧、惬意。
这时候,官婷醒了。
“到渝市了?”
“嗯,刚进市区。”
“现在去哪儿?”
“照着导航,先找到那家公司。”
“那,咱们怎么跟人家接触?用不用像上次在腾市那样使个什么法子?”官婷问道。
“使个什么法子?”冷不丁一句话,我有些懵。
“我不知道。”她嗫喏着,声音突然就低下去。
“我就是在想……,咱们人生地不熟,又是第一次和人家见面,是不是该想个由头什么的……”
她,言辞闪烁,吞吞吐吐。
我微觉奇怪,正待开口问她,却见她螓首轻颔,神情竟有些复杂。
此时,夜已然黑尽,车内光线昏暗,但窗外掠过的街灯倏忽映照,仍能见出她脸颊有些微红。
猛然间想起,上次在腾市为了做局接近蒲渊,她和我装扮成了情侣,当时在麻将馆里,丧心病狂的我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想起这些,我顿时就有些心虚。
官婷,云城律界的精英。颜值、身材都是顶梁担当,更可贵的是骨子里还有一腔正气。像这样的女人,绝对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女神。而她对我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道?
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命里那该死的“五弊三缺”,却让我望而止步。
依依的死,终是我心中的意难平。人,应该懂得敬畏。
我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故作漫不经心,“哦,我知道了,你说蒲渊那次。但这次不一样,小事儿,用不着。再说了,事事都做局,那江湖上的人还不得累死?”
“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骗呗,骗不来就偷!”我依旧漫不经心。
“啊!这也行?”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怎么不行?”我笑道,“讲理的场合,咱们讲理。不是讲理的场合,你讲破了天去也未必讲得赢。”
“咱们这次干什么来了?弄清楚那次诉讼的内幕,或者拿到盛世的勘察资料。哪一件是人家轻易就能给你的?又何况咱们根本就没占着理呢!既然没占着理还讲什么?不是只有骗,或者偷?”
她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吴诚,你怎么什么都敢干?”
我呵呵笑着,“是吗?”
“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个律师。”她轻声嘀咕,“有些不务正业,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完了,这状态有些危险!
我有心要断了她的念想,故意摇着头叹息一声,说道:“老板,依法依规、据理力争,你在行。但这个江湖,不适合你。”
“那么你呢?”她莞尔一笑。
笑容之下,包裹着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我来自江湖!”我戏谑道,“所以,咱俩不是一类人。哈哈哈哈……”
“一套一套的,说得跟真的一样。”她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
善意的玩笑,却悄悄竖起些藩篱。但我分明瞧见,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我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挣扎、辗转,却始终找不到岸。千回百转,心里反反复复还是那一句:谢谢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