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和瑞子带了委托手续,让肖倩签了字,又拿了她们家户口本,早早便来到看守所。因为有老段事先打过招呼,我们很顺利地见到了肖倩的母亲。
会见室里,隔着厚重的玻璃幕墙,对面坐着那个面目憔悴的老年妇女。
她叫肖丽芳,五十二岁。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眉梢、唇角略微有些皱纹,整体看上去并不显老,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是个整洁、干净的女人。
她见过我几次,所以一进来便认出了我。
“啊!吴律师!是倩倩请你来的?倩倩怎么样?她一定急疯了。”说着话,她的眼泪扑簌簌就滚落下来。
我和瑞子对视一眼,说道:“肖阿姨,是肖倩请我来看您的,她没事儿,有朋友陪着她呢,您别担心。”
说完我示意一下旁边的瑞子,又道:“这位是宋律师,受肖倩的委托,我们两个现在都是您涉嫌故意杀人案件的辩护人。按照程序,我们得问问您的意见,是否同意我们作为您的辩护人?”
肖丽芳泣不成声,除了点头便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谢……”
肖丽芳又啜泣了一阵,这才给我们讲起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当我们听到黄珊的老公叫“孟辰”时,我和瑞子都吃了一惊。瑞子又详细问了这个“孟辰”的具体情况,最后我们确定,肖丽芳口中的“孟辰”就是程宇集团的孟辰无疑。
可是根据我们的了解,黄珊和肖倩是同学,才刚大学毕业不久,哪里可能这么草率就结婚、生子?如果说黄惠生的女儿结婚,在云城不敢说是轰动,最起码也是人尽皆知。但整个云城,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消息。
瑞子问肖丽芳道:“肖阿姨,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肖丽芳摇摇头。
瑞子又问:“在你照顾黄珊期间,有没有见过她娘家人来探望过她?”
肖丽芳一愣,随即喃喃地道:“按理说这是喜事儿,娘家人也应该很关心才对,但是我从来没见过有娘家人来看过她。之前我也觉得奇怪,但这些事儿,我一个保姆也不方便问。”
看来肖丽芳并不知道黄珊千金小姐的身份。我和瑞子对视一眼,这个黄珊一定是未婚先孕,而且还瞒着他父亲黄惠生。但是鉴于黄珊的身份,又是独生女,我们更怀疑是孟辰诱骗了这姑娘,想借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手段入主黄家。
“之前你为了方便照顾黄珊,一直住在她们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你东家要求的?”我问道。
肖丽芳说:“最开始我并没有陪珊珊一起住,后来小孟说他工作忙,经常不能顾到家里,就让我陪珊珊一起住。我想着这样也方便照顾她,就答应了。
珊珊这姑娘怪可怜的,大着个肚子,小孟又经常出差在外,平时都是我陪着她。有时候去趟医院产检,医院人多,我担心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还经常叫上倩倩一起。吴律师,你在医院也碰到过我们的。”
我点点头,“那为什么出事那晚你又自己回家住了?”
问起这事儿,肖丽芳又啜泣起来,“都怪我大意了,我应该在家里陪她的。珊珊,阿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她小声念叨着,可见她跟黄珊相处几个月,已经有了感情。
她哭了一阵,才说出了当晚和孟辰的短信联系。
“当时小孟都这么说了,而且他们小两口也好多天没在一起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所以那晚我才自己回了家。”
“当时没有通话吗?怎么是发短信联系?”
“我是给小孟打过电话,但他当时正在开会,不方便接,这才跟我通过短信联系的。”
“后来你对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吗?”瑞子问。
肖丽芳点点头,“我对警察同志也是这么说,可我说的是实话啊!他们不信我,还说我不老实,因为我的电话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后来我到了珊珊家才发现出事了,想要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一摸兜里才发现电话不在,当时我还以为是早上出门急,忘在家里了。我想用珊珊的电话报警,可是我没法打开她的电话,这才敲开邻居的门,请他们帮忙报了警。后来警察去了我家,却没有找到我的电话。”
“家里找不到?”瑞子喃喃地道。
“肖阿姨,你确定电话是忘在家里了?”瑞子又问。
“我不知道。”肖丽芳痛苦地摇着头,“当晚我睡觉之前还特意定了六点的闹钟,第二天我是听见闹钟响了才起床的。”
我和瑞子再次对视一眼,隐隐觉得这电话丢得有些蹊跷。
“您仔细回忆一下,当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着电话?”
肖丽芳试着回忆了一下,又啜泣着道:“我实在是记不起来。”
“那您出门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儿?”我问道。
她又想了想,说道:“没有。那天我是坐公交车去的,到站就直接进了小区,没遇到过什么人。”
我和瑞子合计了一下,安慰她道:“肖阿姨,今天我们来是先了解一下情况。您一定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们是肖倩的朋友,也是您的辩护人,我们会尽全力帮助您。如果您后面想起什么,可以让看守所的管教通知我们,我们还会再来。”
肖丽芳点着头,一个劲儿地感谢。
我们又嘱咐了她一些细节,便出离了会见室。
真让瑞子说中了,里面竟然还牵扯上了孟辰,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这么巧,肖丽芳回家那晚黄珊就出事了;这么巧,出事当天肖丽芳的电话就丢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黄珊怀着的竟然是孟辰的孩子……
是什么让所有的意外和巧合全碰在了一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
我问瑞子,“整件事情就像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你信吗?”
瑞子不屑地看我一眼,丢过来一支烟,又自己点上一支,说道:“当我傻子啊?鬼才信!而且我还告诉你,我有个直觉,如果黄珊不是怀上孟辰的孩子,或者说黄珊不是跟孟辰产生交集,再或者黄珊不是黄惠生的女儿,也许就不会有这件事儿。”
“犀利!精辟!顶呱呱!”我叼着烟,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走吧,这里面的阴谋、阳谋够我们玩儿一阵了。”
调侃过后,我和瑞子心事重重地开着车往秦祺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