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老人出来,阿来见我们确实没有提及案子的事情,多少对我们有些感激,他一直送我们到院外的大路。
一路上我温言对阿来道:“你爷爷很疼你,他不希望你学坏,你不能让他失望。”
阿来点点头,说:“我知道。”
我瞥他一眼,又缓缓地道:“段公安已经把你的案子处理好了,他辛苦奔波几百公里,免去了你的牢狱之灾,这个结果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你爷爷的时间不多了,是段公安帮助你,才让你有机会陪爷爷走过最后的时光。你想过没有,如果他抓了你,等到你爷爷归天那一刻,也许都只是老人家孤零零一个人,也许他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如果真到那一天,你扪心自问,会不会恨自己一辈子?所以,他对你有恩,你要记住。”
阿来不敢看我,只是不住地点头,口里说着“我知道,我知道”。看他的神情,显然已是放松下来。
我见钩子已被他吞稳,这时正是火候。我冷不防停步、转身,厉声喝问道:“那你为什么下蛊害他?”
“啊?”阿来一声惊呼,抬头看我一眼,又急急地避过头去,“我……”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显然已被我的厉声喝问震住。
他此刻避无可避,我则步步紧逼,“若你不明所以,下蛊在前,倒也算情有可原。但你既然知道他已经把你的案子处理好了,却不给他解蛊,任由蛊毒祸害他,这是什么道理?若是他已经给你释明了情况,你还对他下蛊,这更加情理不通。反观你对你爷爷的孝道,你又绝不会是那类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人。那么这中间定然还有蹊跷,你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
在我一番喝问下,阿来脸涨得通红,嘴唇抖动着欲言又止,终于绷不住,他竟蹲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倒把我整懵了。奶奶的,害了人,反倒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我立在当地,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孩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依依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道:“阿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段公安是来帮你的,我们也会帮你。你年纪还小,别因为一念之差走错了路,害人害己不说,辜负了你爷爷,那就万万不应该了。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也不希望躺在床上那位老人家带着失望和遗憾离开人世吧?”
阿来的本性不坏,提到了他和爷爷的亲情,他终于止住了哭,抽抽泣泣站起身来,看了看我和依依,咬牙说道:“阿哥,阿姐,你们等我一下,我先给段公安解了蛊。”
闻言,我和依依对视一眼,一番欣喜,跃上眉梢。却见阿来反身往家里跑去。不一会儿,他抱着个小瓦罐跑回来。
“这解蛊的法子就在罐里?”我问道。
“不是,蛊虫在罐里。”阿来说。
说完他打开盖子,将瓦罐凑到我身前。我低头一看,只见罐里一条肥嘟嘟的肉虫子,足有成人拇指粗细,长约三寸,兀自在罐里蠕动着白花花的身子。看着倒也不怎么渗人,只无端端让人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依依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连连后退。
“用这玩意儿解蛊?”我不解地问道,随即我脸色骤变,“不是要让段公安把它吃下去吧?”
一想到这番场景,我不禁作势欲呕,要真是那样,我估计老段宁愿去死!
阿来笑道:“不用吃。这种蛊叫作‘防贼蛊’,是老寨里一种比较常见的蛊,主要是用来防贼的。”
“防贼?”我和依依都瞪大了眼。
“这玩意儿怎么防贼?”我问道,“农村看家护院不是都养狗吗?”
阿来说道:“这种蛊虫很神奇,原本是一对的,一公一母。也不知道为什么,公虫特别怕母虫,只要离母虫近了,公虫就会想方设法地乱钻乱跑躲着母虫。但是它又离不开母虫,一旦母虫死了,公虫也活不了多久,最多一天,公虫也会死掉,就像殉情一样。
我们的老祖宗掌握了这种蛊虫的特性后,就用它来防贼。一旦有贼进寨子来偷东西,被抓住之后,就会给贼下这种蛊。当然下到贼身体里的蛊虫是公的,寨子里只需要养着这条对应的母虫就行。
以后只要这个贼再靠近寨子,公虫就会在身体里乱钻,找地方躲着母虫,被下蛊的贼就会肚子痛。而且距离老寨越近,公虫就折腾得越厉害,肚子当然也就痛得越厉害。这样一来,这个贼一辈子也不敢进老寨了。所以老祖宗才把它叫作‘防贼蛊’。
后来,有一些不守规矩的族人,如果犯了错误被赶出寨子,也会被下这种蛊。那意思就是让他一辈子也别再回来。”
我听得一阵无语。尼玛,原来虫子也有怕老婆的,而且这惧内的程度比起人类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依则在一旁笑个不停,一脸惊异地问道:“真有这么神奇的虫子?怎么研究出来的呀?”
阿来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解蛊?”我问道。
“简单。”阿来说着就将瓦罐里的虫子倒在地上,一脚踏上去,又左右碾了几下,待到脚起开时,只见地上一片浆汁模糊……
“呃!”依依终于忍不住,跑到路边,扶着树呕吐起来。
我一脸稀烂地看着这简单粗暴的解蛊方法,胸腹之间也是一阵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