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我来到办公室,没想到小菲早早的已经在了。
一见我来,立马一脸兴奋地跑过来,说道:“师傅呀,原来你昨天已经有诉讼方案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一看她两眼圈黑黑的,就知道这丫头昨晚熬夜赶材料了,于是说道:“不是让你学习吗?既要学法律实务,也要端正工作和学习的态度。怎么样?昨天那些东西消化了没有?”
小菲一脸得意地说:“嗯,当然消化了。”说完又贼兮兮地道,“看似四平八稳的判决,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出拓展空间的点,怎么做到的?”
我瞥他一眼,“怎么做到?要像你昨天那态度就做不到。”
“好了,我错了师傅。”小菲又一脸无赖表情,拿着手中的材料在我眼前一晃,说道,“你看,再审的材料我不是做出来了吗?”
“嗯,我先看看能不能过关。”我接过材料走进办公室。
看完材料我也暗自点头。别说,小菲这丫头功底还是不错的,悟性也高,昨天我提出的那些点她已经全部吃透,而且文字表达也准确、到位。就这一点来说,这样的实习生,一般老师都是愿意带的。
我想了想,又拿笔直接在她的材料后面加了几句话,“中级人民法院的二审生效判决,在社会实践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和导向作用,本案中的判决会否引发更多农村外嫁的“姑妈”、“姑姑”蜂拥而至娘家去主张土地权益,增加矛盾和纠纷?该负面导向和影响的可能性提请上级法院审酌。”
然后叫来小菲,让她重新增改后定稿。小菲看了看,坏笑着朝我竖起大拇指,说道:“锦上添花呀?你果然是老奸巨猾!”
“滚一边去”,我也一脸得意地说道,“师傅教给你七寸,你要自己悟出一尺,懂吗?这样才能青出于蓝。”
“是,师傅。”小菲故意高声应着,“材料定稿之后呢?做什么?”
我说:“做什么?那就该去当事人家谈钱了!顺便去实地看看争议土地的现状。”
“收到,咱们马上就可以出发。”小菲风风火火改料去了。
我则给当事人打去电话,约好实地踏勘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我和小菲走出律所。正好撞见刚进门的官婷,官婷见小菲挽着我的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小菲头也不回地道:“师傅带我挣钱去!”
扔下身后一脸不可思议的官婷。
二十分钟后到了地方,妇人早已在村口迎了出来。
陈华家和普通农家一样,也有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院里还有一些锅灶之类的物什。我看了一眼,问道:“阿姨,你们家还自己磨豆腐?”
妇人说道:“二十多年了,这还是陈家老人的手艺,我嫁到陈家后,婆婆把手艺教了给我,豆腐、豆花、还有圆子什么的都有,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哦,那是老手艺了。”我说,“平时都拉到市场去卖?”
妇人指了指角落的三轮车道:“我们家在菜市场有个摊子,每天赶早就用车拉去,一般到晚上才收摊回来。”
正说着话,屋里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面无表情,神色木然。
妇人忙喊他道:“老头子,这是帮咱们打官司的吴律师。”
原来这就是陈华。只见他朝我们点点头,说道:“哦,辛苦了,律师,屋里坐,屋里坐。”说完自顾往院里偏房去了。
妇人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这土地的事闹的,老头子现在干啥都没个神气,吴律师,你别见怪。”
我笑了笑说道:“没事,家里遇到点烦心事,难免心情不好。”说完我又问道,“二老都在家,你们菜市场的豆腐摊子谁看着?”
妇人说道:“平常都是我照看,今天你们要来,我就让儿子临时去看一会儿。”
“哦,您儿子平时没做其他事情?”我问道。
妇人又叹了口气,“自从脑袋伤了之后高考又落了榜,对他打击挺大的,成天就跟他爸一样闷闷不乐,整个人都灰心丧气的,一天也不说几句话。”
我心里也暗自有些感触。普通老百姓,平时几乎很难接触到诉讼,但一场诉讼对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影响有多大,如果不是设身处地来看看,我真是很难想象这场土地纠纷对这个家庭的影响。
我又安慰妇人道:“阿姨,有些东西,命里注定的,强求不来。”正说到这里,老头子刚好走过来,听见我的话,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走进屋里。
我浑没在意,又接着道:“您这官司我们接了,根据我们分析,翻案的空间还是有的,但任何诉讼都会有风险,所以我不能给您打包票,但我们绝对会尽力,这点请您放心。”
妇人听了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称谢。
寒暄了几句,我又让她领着我们去土地现场看了看,却见地里早已经荒了。
我问道:“土地是不是已经丈量征占了?”
妇人点点头。
我又问:“是哪里的房开商在这里修建楼盘?”
妇人说:“听说好像是个大集团,说市里那个紫月苑就是这个集团修的,现在征了我们这一片,好像是要修紫月苑的二期工程还是什么的。”
“哦,紫月苑我知道,确实是个大集团。”我说道。
妇人领着我在地头走了走,又回到她家中。我把案件的程序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最后和她谈妥了律师费用,约定明天一早来律所办手续。
临出门时,小菲突然哎哟一声。我回头一看,却见这丫头一手捂着眼睛一面咧着嘴。
“怎么了?”我问道。
“好像有小虫子飞进眼睛里了。”小菲咧嘴呼痛。
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凑近了给她弄,妇人说:“我去拿张湿毛巾,揉一揉就会好的。”妇人说着进屋拿毛巾去了。
小菲自己揉了一会儿,问我道:“诚哥,你那有没有小镜子什么的,我看看是虫子还是灰尘。”
她这么一问,我还真有,赵立军给我那镜子一直还在身上带着。于是我就掏出来递给她。
小菲拿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异物,眨了眨眼睛说道:“哎,这会儿好像好了。”
话音刚落,却听手中的镜子“啪!”一声轻响,竟自己裂开了,而这时小菲身后不远处,老头子陈华刚好躬着身子经过。
小菲莫名地看着镜子,不明所以。
我,心下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