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任我行加入,金轮法王的国师人数补齐,北斗阵重行发动。全真七子严阵以待,丘处机占据开阳位。面临如此强敌,开阳位可酌情加一颗辅星相助。往日演练阵法时,通常由尹志平充任辅星守卫开阳,隔三差五的被派上阵,也不怎么重视。
七子中丘处机武功最强,但天权由马钰占据。丘处机自然清楚自身弱点,偏重进攻轻视防守,不如马钰沉稳。此时若有辅星相伴,便可减轻一些后顾之忧,能放手攻敌。
丘处机斜瞥一眼,见尹志平正与马志远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不禁皱眉,心想这个弟子就是没眼色,不分轻重。
两个北斗阵交锋,一开始便狠恶异常。
全真北斗上手便是一式“七星落长空”,七子飞身跃起半空,剑气居高临下,笼罩全场。蒙古北斗回敬一式“弯弓射大雕”。原来七星落长空分为二段,先以剑气迫敌,乘其呆滞,剑气落地,七剑移形换影斗转星移,分别攻敌。攻敌只出半招,不等身子落地,阵形又变回,这时才分刺对手。
但这一式有个弱点,第一第二两段衔接处是个空当。
金轮法王眼光如鹰隼般锐利,瞬时瞧出剑气落地前无可借力,是个破绽,当即全身内力运于脚下,大喝一声倏忽弹起,身子如箭射出。任我行随即跟上,二人一左一右,跃起半空,直取全真北斗天权与开阳。
激战之下,却似落了一地剑雨。
全真三代弟子为双方气势所慑,各个目瞪口呆。尹志平视若无睹,仍与马志远低声说话,似有难题困扰,无法开解。
马志远道,“他们身法甚快,相撞之际究竟如何躲开,我瞧不出。总觉奇诡的紧。”
尹志平低头拧眉,苦苦思索。
金轮法王的北斗阵以天权为首脑,一左一右摆出斗柄斗杓两臂,伸缩、曲折极其灵动,能随心所欲、实现天权意图,已是惊人。两臂更有一个本事,碰撞之际竟能互相穿越,彼此无碍。
这比肘弯反转、手臂暴长更加骇人听闻。
尹志平苦笑摇头:难道世间真有崂山道士的穿墙术?
方才任我行独斗金轮法王北斗阵,尹志平初见此穿越之状,大吃一惊。他易筋锻骨篇已练至第五层,眼力之快远过马志远。他见两个蒙古国师迎头相撞之际,彼此间似有斥力,迫使二人侧身略略错开,与此同时两人一掠而过,从而避免碰撞。快到肉眼难以分辨时,看来就像二人互相穿过。
就如同两块磁铁同极相斥。
阵法慢时还显不出好处,一旦快到奔走如飞、同伴间难以及时避让,这种自动排斥便大显威力。现下全真北斗与蒙古北斗正越斗越快。丘处机先前还只用三成心思与其他六子协调,七成心思攻敌。此时两阵又快出许多,他倒有五成心思放在自家身上,攻敌之力只剩五成,不免大是焦躁。
而金轮法王他们似乎可以九成功力攻敌,甚少顾虑同伴阻挡掣肘,自然占尽优势。
丘处机百忙之中,一眼瞥见尹志平在一旁发呆出神,更添恼怒。就这么略一分神,金轮法王身形如电,竟从达尔巴身后冲出。哧的一声丘处机左臂中轮,急忙退开,险些撞上玉衡,又痛又急,一时手忙脚乱,气的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尹志平凝神苦思,脑中闪过九阴真经的只言片语:内息运转如轮如陀螺,快到妙处不疾不徐,便有所指,如斗指北,不可抑也……则身前身后分阴阳,同阴同阳相斥,阴阳相吸……
晦涩经文与眼前情状两相印证,顿觉眼前一亮,想必法王所练即是真经记载的功夫。随即黯然:不知运转内息到怎样的不疾不徐,那也枉然。
尹志平全神贯注,一眼不眨的观察法王北斗阵。渐渐注意到六人肚腹皆微微隆起,只有任我行不同。六人刻意避开任我行,留神不撞到他。六人之间则毫无顾虑。
如若不然,他们全力对敌,北斗阵还可更快一分。
一正一反两相印证,尹志平猜想六人在暗中运转内息,而且身法越快,肚腹隆起便越明显,想必内息运转有变。
自打退出第六层易筋锻骨篇,尹志平天目从此关闭,从未想过再次启用。如今事急,只得尝试打开,用以窥测敌情。这是正经事,十万火急,须不是为一己之私。
九阴真经是从重阳真人手里盗出,经上功夫亦自是偷学。虽说偷来的锣儿敲不得,如今也不管了。尹志平盘膝而坐,运转内息,再次尝试冲击易筋锻骨篇第六层。
依照上回经验,六层当在五层之上。这次冲击却扑通一声,如堕深渊。尹志平想起小龙女说过,一旦退出,便永远不能重返第六层。这是禁忌。如今直闯禁地,必然危机重重。
似见乌沉沉的深渊,暗无光线。
尹志平内功不强,一口气屏不了太久。越向下浮力越大,难以深入。他奋力摆腿,划动双臂,又下潜了一段,隐隐见到一团亮光,心中喜欢。
到了近前,一看便知必是天目,藏在深渊底下一个大蚌之内。蚌壳半开半闭,光线便自天目放出,如同诱饵。那蚌足有一间草舍大小,边缘锋利如刀。明摆着的陷阱。
尹志平一口气将尽,无暇思索,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捧起天目。不想天目登时睁开,吓了他一跳。天目打开,眼前反而一黑。这是应有之相,正自喜欢,忽觉水流极速冲出,蚌壳猛的关闭。
一股巨力上下挤并而来,尹志平叫声不好,却只咕噜咕噜两个气泡。手忙脚乱之下,只得丢下天目,双臂双足撑住蚌壳。
那蚌羁带甚是有力。尹志平渐渐撑持不住,双腿一软坐倒。蚌壳猛然收拢,尹志平拼命顶住,一口气所剩无几。眼看势危,忽然记起黄蓉说过,蚌类最怕细沙。也不知是不是说笑。尹志平伸脚蚌外,胡乱踢起沙子。有一些落入蚌壳内,谁知大蚌反而用出死力。尹志平暗骂黄蓉狡狯,害人匪浅。
忽的心念一动,奋力一撑,和身反向蚌内窜去。
两个蚌壳重重合上,只因用力过猛,卡啦一响,薄薄边缘碎出一个大洞,足可容身。尹志平暗道惭愧,钻出蚌壳,奋力上浮。那蚌想必在说,这人好狠今日且忍一忍。
尹志平盘膝而坐,忽的深吸一口气,如同得命,连连喘息。赵志敬惊道,“你可云游回来了?你丘师父想念的紧,骂了三回了。”
尹志平道,“我被大蚌咬了一口,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马志远道,“那还得了?要报仇的。”
七人围坐,内力源源注入尹志平体内。尹志平深吸一口气,闭目进入易筋锻骨篇第六层。深渊里那个大蚌还在,牢牢霸住天目不放。尹志平得了六人内力相助,顶天立地咔嚓打开蚌壳,看那天目时,暗暗叫苦。
原来只这来去片时,天目已暗淡一半。
尹志平急忙捧起,小心按在额头二目之间。眼前顿时一黑,但四围微光,显是不能持久。
尹志平睁开天目,缓缓抬头扫视场内,两个北斗阵激战正酣,全真北斗已渐呈败相。只听赵志敬在他耳边喊道,“你丘师父想你第四遍了。”
尹志平道,“赵师兄,你暂作开阳辅星,代我传话丘师父。就说丹田之气需前后运转,一息五十二周,一周不可多一周不可少。一息顺转一息逆转。不必多问,且试试看。”
赵志敬道,“你胡说,哪有前后运丹田之气的?”
马志远道,“尹师兄,我代你传话去。是一息五十二周?”
尹志平点头。
一幕奇景渐渐呈现:两个北斗阵渐渐同气相投,彼此拒斗,谁也伤不了谁。金轮法王挥舞金轮冲向丘处机,丘处机一剑刺来,不料二人一掠而过,金轮被长剑挑去,当啷直转。
丘处机呆了一呆,哈哈大笑,道,“使的什么妖法?”
丘处机挥剑抡轮,转身直扑马钰。马钰一愣,丘处机已至身后,哈哈大笑。只有任我行能与别人交手,一人力敌全真七子。又回到从前喂招态势。金轮法王无奈,只得暂作壁上观。与几个国师低语几句,众人运了一回气,调整每息周数,再次杀入阵中。
这回两个北斗阵不再相容。全真北斗亦能全力以赴,不必顾虑同门碰撞,与蒙古北斗平手而斗。
周伯通看了半晌,向王重阳道,“这才公平些。”
两个北斗阵势均力敌,斗得难分难解。
王重阳叹道,“原来我便是那井底之蛙,见识短浅。今日险些颜面扫地。”
周伯通听他话里大有出关之意,不禁暗喜。